沈宜之站在窗边,抬手搭在窗台上,雪白肌肤几乎与白色的墙体融为一体。
她还穿着那身浅蓝的长裙,却已与戏里氤氲着一层迷雾一般的阮茵梦截然不同了,淡淡的蓝色将她衬得越发疏离冷清。
宁稚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在沈宜之面前有着格外强烈的自尊心,是绝不肯处于下风的,正要反击。
沈宜之又道:“第一遍时,你入戏了。”
到了嘴边的反击不得不咽了回去,宁稚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但入戏的是宁稚,不是池生。”沈宜之道。
宁稚怔住了,她没想到沈宜之的感觉这么敏锐。
拍第一遍时,她确实一下子就被沈宜之带进了戏中描绘的那个情境里,甚至顾不上入戏的是自己还是池生。
“宁宁。”沈宜之叫了她一声。
宁稚抬起头。
“你有没有那种……”沈宜之露出些微思索的神色,语速也缓慢下来,“梅导形容的,恨不得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时候,十分得意,感觉这世上没有你做不成的事,所有的遗憾都能被弥补,所有的愿望也都唾手可得。”
宁稚微微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有。”
“代入那个自己。”沈宜之说道。
宁稚一时没反应过来,根据她在那几节表演课上学的,还有平时听说的,入戏都是指演员将自己代入到角色里。
可沈宜之却说,让角色代入她自己。
她的疑惑全摆在了脸上,愕然地望着沈宜之。
沈宜之总算笑了一下,耐心道:“人的情绪是共通的,你还没法将自己融入到角色里,那就不妨倒过来,试一试演自己。”
演自己可要比演角色容易多了。
宁稚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宜之在指点她。
她不免有些别扭,不想承沈宜之的好意,但偏偏听过的话是还不回去的。
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宁稚想道,反正沈宜之是前辈,受她指点也不算丢人吧。
她跟自己那没来由强烈的自尊心做着斗争,一句谢谢已经到了嘴边,正要说出来,沈宜之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你自己感受一下。”
说完,便走开了。
那句谢谢也就悬在了宁稚的嘴边没能说出来。
她抬头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莫名地懊恼。
折腾了这么多次,时候已经不早了,等到各组再度就位,第十一次开拍时,宁稚感到很大的压力。
江鹏站在外围,双手不住揉搓着,比她还紧张。
宁稚深吸了口气,调整状态,梅兰打了个手势,场记打板。
开始了。
半开的门边,宁稚拎着画具走进去,她第一次来这里,因为被阮茵梦吸引,她不免对这个她居住的地方有许多好奇。
宁稚走了两步,就停下了,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她有几分初到他人家里做客的拘谨,目光生疏,但眉眼是舒展的,眼睛是清澈的。
门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关上,宁稚的打量被打断,下意识地回了下头,看到走到她身边的沈宜之。
沈宜之比她要高上几厘米,站到她身边,这几厘米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宁稚得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她的眼睛。
她们挨得实在近了。
沈宜之身上的气息都往她鼻子里钻。
奇异的,这样一个风尘女子,她的味道却不是什么低廉的香水味,而是淡淡的一股被阳光晒过一般的洗衣粉香味,既清新,又带着些毫不灼人的暖意。
宁稚喜欢这样的味道,可又为她们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感到不自在。
沈宜之却要悠然得多,她谈不上热络,目光里却存着一份戏谑,轻轻地在宁稚身上扫了一眼,扫得宁稚没来由地心一紧,她方在眼中半含了笑意,问:“是要我站那一动不动给你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