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不留情面。但早点说清楚,快刀斩乱麻,对彼此都好。
一阵寒风吹过,扬点飞雪,宛如风吹落樱。他忽然避过身子,用手帕捂住嘴,小声咳嗽。
她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一点老毛病,无妨。”他平复下来,说得轻描淡写。
此时的他虽然依旧温和含笑,但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透着几分脆弱。
她记得他出国之前都很健康,为何现在大不如前?
但身体状况是他的隐私。他不愿多说,她就不便细问。
她建议:“我们出去吧,这里太冷,别着凉了。”
离开这间低温玻璃房,两人在休息区坐下。这里环境温暖,暖融融的阳光落在身上,周即温苍白的肌肤也渐渐恢复血色。
有人送来玫瑰花露饮料,据说原料是这座花房里培植的可食用玫瑰。古法熬制的醇浓花露,色泽如红宝石。倒进小瓷杯里,清香扑鼻。
以前她喜欢这种清甜的饮品,但多年未见,尝起来似乎不是记忆里的味道,竟有些陌生。
当然,悄然改变的并非花露,而是她自己。
时光如水,逝者如斯。没人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不同时刻踏入河流的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两人平静地闲聊着。周即温依旧温柔,以呵护自家妹妹似的态度关心着她。
以前的她很满意这种备受宠爱的状态,但此时有种微妙的感觉:在他眼里,她就像只能在温室里娇养的名贵花卉,应该修建这样一座完美的玻璃花房,保护她不受外部世界的风雨摧折。
但她不是那样的娇花。
雪绒花不适合长在精美的园林里,那会水土不服,但也不适合种植在这种人为模拟营造的冰雪环境中。它应该长在真正的高山上,无论那里多么贫瘠,多么寒冷。
恍惚中,她总觉得与周即温之间隔着一层雾,再也回不去了。
“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讲过一个关于飞箱的故事。”他再次提及往事。
“是那个安徒生童话吗?”
“是的。”
她依稀还有印象。年幼的她曾缠着他,让他给她讲故事。很多故事情节已记忆模糊。
他凝视着她,声音温柔和煦,重述了一遍故事梗概——
男主人公是败光家财的穷小子,但他幸运地得到金手指:一只有魔力的飞箱。
箱子带着他飞进国王的宫殿,见到美丽而单纯的公主。
他谎称自己是神,用恭维和花言巧语得到了公主的爱情。国王同意把女儿嫁给他,因为人们都以为会飞的他是真正的神灵。
到了婚礼前夕,他兴高采烈,仿佛走上人生巅峰。但由于得意忘形,一时不慎,飞箱被焰火烧毁。就这样,他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再也不可能娶到公主。故事结束。
很简单的故事。男主人公靠着金手指和谎言得到一切,又在顷刻间失去一切。
回顾完故事情节,周即温道:“那个公主从小生活在王宫中,不识人心险恶,太单纯,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欺骗。她以为自己遇到了完美的神灵,其实但凡完美的东西,大多都是虚假。”
这话说得没错。但他不仅是在讲述一个童话故事,其中分明有弦外之音。
“你想说什么?”她皱眉。
他静默须臾,方才开口:“绒绒,你与程安在一起,是认真的吗?”
她意外,难道在他心目中,她是那种对待恋爱不认真的人?
“当然是认真的。”
他点点头:“绒绒,你从小就很单纯,没有防人之心。这些原不是我该插嘴的事情,但……”
她不能置信地打断他:“你的意思是,程安别有所图,不是好人?”
他预料到她的反应,认真地说下去:“我知道,他在你面前向来表现完美,对你非常体贴照顾,挑不出半点错处。但完美的东西大多都是虚假。”
她快要气笑了,讥讽道:“你以前曾对我很好,表现完美,难道那些皆是虚假?”
他眸光一颤,目光中包含着太多情绪,最终只化为唇边一丝苦笑。
“绒绒,你与程安相识时间不长,对他的了解不多。他的母亲是应召女郎,他是不被生父承认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