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想,那那原来是一个有关士兵的小说,可是被塔尼雅心血来潮的改变成了鬼故事,因为她讲述得有些乱七八糟。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她自己似乎也被吓得不轻。
“您,您还想听呢?”塔尼雅有些害怕地说道,令安娜情不自禁地感叹:“小孩子的想象力真好。”
“也许‘下一次’你能讲给我听?”安娜故意加重了语气回答道。
塔尼雅微笑起来,她已经到了可以分辨“下一次”这个词汇的时候。因为某种自尊心被温柔的照顾到了,所以她露出了一个和花儿一样漂亮的微笑。
“明天我给您讲菲利的故事。”
“听起来主人公是一位英国人。”安娜在心里有些乐了,想着,不知道她的谢廖沙到这个年纪是不是也会如此。
“不,”塔尼雅有些严肃地摇摇脑袋,“它是一只大象,准确的来说,在它刚来到英国的时候,它还是一只小象宝宝。”
“你在模仿一位先生?”塔尼雅稚嫩的神态引起了安娜的好奇心。
“您看出来了?”塔尼雅兴奋地站了起来,白色的带蕾丝花边的睡裙都还卷在她的小裤裤上面。
安娜给塔尼雅整理了一下裙摆,边笑着说道:“你学的很像。”
“我也觉得。”塔尼雅害羞地说道,“如果他知道了,会生气吗?”像是想到了什么,塔尼雅又问道。
“我想他不会生气的,他是一位好先生,不是吗?”
“是的,他是一位好先生。”塔尼雅安心了,“他是您的丈夫,是我的姑父,他真的挺好的。”塔尼雅用一种稚嫩的语气说到。
“他会很高兴的,等他下次回来的时候,你找个时间说给他听?”安娜建议道。
“好的,可以,我很乐意。”塔尼雅轻声说道,她作为一个一开始有些害羞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变得大胆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塔尼雅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困倦极了:“我困了。”
“睡吧,亲爱的,等会儿我会把你抱回小床上。”安娜轻轻地摸了摸塔尼雅的头发。
“好的,晚安,姑妈。”塔尼雅说道,接着又对睡着的谢廖沙喃喃了一声晚安。
等塔尼雅睡熟了,呼吸变得均匀以后,安娜才抱着这个小女孩儿起身。她刚走了两步,卧室门就被敲响了,等她打开门,陶丽正站在门外。
“她睡着了,给我讲了一个不错的故事。”安娜笑着说。
“她总有很多奇怪的小故事。”陶丽亲昵地说道,然后示意她会把女儿抱回去。
“还是我来吧,我答应她的。”安娜想了想说道。
陶丽本想说塔尼雅睡着了,她不会知道的,不过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也确认了一下谢廖沙睡得好好的,这才一起向塔尼雅的卧室走去。
等安娜再一次回到房间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她先是来到床边,摸了摸谢廖沙的小脸蛋,确认他一切都好,然后才坐到深桃花芯木做的桌案边。
她拿出笔,开始描绘一双手,属于卡列宁的那双手。在她刚才抱着塔尼雅那种和谢廖沙不同的重量时,安娜想到了卡列宁。有那么几次,他把她抱起来的时候,是否也有如此温暖的感觉?
还有那些拥抱,他轻轻地安抚着自己,手指会在后背的肌肤上慢慢划过。大拇指似乎更加温柔,有一种节奏感。
她看过也观察过那双手太多次,但直到之前才有了那一个念头,要把这双手,还有更多的属于这个人的东西,用画笔给珍藏在记忆中。
安娜不太喜欢那种青筋浮现的手,也不喜欢皮肤格外苍白的,那总是给人一种羸弱的感觉。
像是卡列宁,他的手没有那些贵族青年的手那样白嫩细滑,也不像庄稼汉一样黝黑粗糙,而是一种淡淡的麦色。
因为指骨生得极好,所以薄薄的皮肤覆盖在上面显得非常斯文。
上面的指甲总是修剪的整整齐齐,每一个指头都有他仔细衡量过得长度。所以,卡列宁的一双手伸出来就让人有一种,想要握一握这双手的感觉。
她也曾把玩过这双手,知道他右手中指有一个硬茧的地方,摸起来是什么感觉。也知道他掌心的地方还有一颗很少被人注意的小痣。淡褐色的,就在无名指的下面,不是圆咕噜的那种痣,而是有点狭长的。
那颗痣被手掌的纹路紧贴着穿过,像是那种可以吃的美人指,在手心的地方晃悠着。仔细观看,平添了几分趣味儿。
安娜偷偷地笑着,等她画完以后,她又在上面添了一行小字。
“你有闻过阳光渗透糖霜的味道吗?”
之后,她一手撑着脸颊,一手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手,在这朦胧的灯光下,似乎又重新回到了第一次留意到那双大手的时光。
那双手摸过公文,拿过诗歌,拥抱过自己,也抚摸过谢廖沙。
生得如此好看的手,在她的生活中总是为自己做着温柔的事情,这大概就是阳光渗透糖霜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