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晚宴就要开始了。
裴折哭笑不得:“边走边说吧,免得赶不上吃饭。”
云无恙点头:“我当时也明白过来,公子应当是故意让我来送消息,然后就在想,公子那些话究竟是不是认真的。但思来想去,也觉得公子当时确实是认为我做错了。”
“林惊空见我整日里闷闷不乐,便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烦得很,不想告诉他,他就带我去喝酒,说喝了酒就能忘记烦恼。”
裴折揉揉眉心,憋不住笑意:“你喝了?”
云无恙扁了扁嘴:“喝了,他就是个骗子,什么忘记烦恼,他就是想诓我,喝醉酒后把一切都告诉他!”
裴折哈哈大笑:“看这样子,你中计了。”
云无恙表情难看:“对,我把自己杀了张曜日,还有爹爹是谁,张曜日害死我全家……总之乱七八糟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
“第二天酒醒之后,想起这一切,我人都傻了,恨不得去弄死林惊空,杀人灭口。”
裴折冲走来的士兵点头回礼,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后来怎么没弄死他呢?”
“我打不过他。”提起这事,云无恙有些委屈,“我和他打了好几架,都没打过他,明明之前不落下风的,也不知他武功精进了多少,每次都压制着我。”
裴折但笑不语,恐怕不是精进了,而是一直在隐藏,林惊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云无恙继续道:“但他不知抽了哪门子风,没有趁机奚落我,反而对我……挺好的,还问我要不要加入淮州军,成为像爹爹那样的将领,保卫百姓。”
来到设宴的地方,裴折停下脚步:“你同意了?”
云无恙颔首:“虽然很讨厌他,但我确实很想成为爹爹那样的人,我想有朝一日,也可以回到幽州,保护着这片土地与这里的百姓。”
裴折欣慰道:“你长大了。”
云无恙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一直闯祸,给公子添乱。”
裴折突然想起姜玉楼曾经说过的话,雄鹰的孩子,怎能像家雀一般懵懂无知地长大。
是了,云无恙是云腾的儿子,也该成为雄鹰的。
云无恙笑了笑,少年身量抽条,已经差不多与裴折比肩:“后来接触多了,发现林惊空也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他对外横行跋扈,其实也有原因,将他与淮州的知府大人相提并论,委屈他了。”
裴折“嗯”了声,不知想到什么,弯起唇角:“想来之前我题的那幅对联,是有错漏的,任何人都会犯错,你瞧,我这不是也犯错了吗?”
当日他进京赶考,路过淮州城,听闻此地知府大人与统领两人鱼肉百姓,故而偷偷留下了那一幅对联,以作讽刺。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那对联会成为调侃两人的谈资。
云无恙也笑起来:“林惊空有苦衷,但也改不了他跋扈横行的事实,公子那对联写的不错,祝他断子绝孙并无大碍。”
林惊空等人都入了座,裴折远远瞧了他一眼:“不至于,倒也不至于断子绝孙。”
云无恙撇撇嘴,小声嘟哝:“瞧他那副不近女色的模样,指不定真要断子绝孙呢。”
裴折想带着云无恙入席,被拒绝了。
小书童自个儿跑到淮州军所在的位置,和一群人吃肉喝酒,快活得不得了。
裴折怔了一瞬,接受了他的变化,看来云无恙是真的决心跟着林惊空了。
席上少不了酒,裴折坐在主位上,被一圈人轮着敬酒。
金陵九的离开,使得他心情并不爽利,没有兴致,拿着自己受伤不能饮酒的幌子,以茶代酒。
傅倾流来得晚,宴席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才到,有不少将士们都喝得晕晕乎乎了。
他一身便装,没惊动大家,只和裴折与诸位将领打了个招呼,便去了营帐中。
裴折随即起身,离开了宴席。
金陵九说的事像一根刺,梗在他心里,他一思索,就免不了被这根刺扎得血肉模糊,今日若不是见到云无恙高兴,他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去。
傅倾流仿佛知道他会来,倒好了茶水:“喝酒了吗?听说你受伤了,可得多注意,免得留下病根。”
裴折摇摇头:“谢谢老师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