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她的呼吸越来越弱,逐渐连肩头都不再起伏。
身上的被褥如此柔软,压着她却像是被巨蟒捆住一般沉重,凭她那点浑浊的意识,连起来挣扎一下都意识不到,她许久喘不上气,却口唇紧闭,任由肺里的氧气尽数耗尽。
耗尽神魂的大脑如熄灭的星火,拖着生机向海底沉没。
若是此时途求索突然出现在这,必定会大惊失色,焦急地采取措施对她进行抢救。
可遗憾的是,此行并没有任何一位医修跟随,那几个糙修士也不曾知晓元神受损之后会对性命造成何等危害,还以为和上回一样睡久了就好。
所以谁也没能察觉到她的异常,放任她孤立无援地躺在了单薄的木床上。
在这陌生的异地,偏僻的客栈房间,深秋将尽的夜色里。
言音正在悄无声息地死去。
……
最后关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了过来,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拉进了怀里。
浩荡的领域近乎凶狠地展开,覆压了这间屋子,空气中隐约听见了狮虎的咆哮。
灵流因操纵者的不安和后怕,一刻也不敢停歇,在她凋零的识海里呼啸。
时机刻不容缓,来人凭借强悍的天赋强行冲破壁垒,如一道阳光蛮不讲理地撕碎了黑夜,在噩梦中耀武扬威,引导识海恢复过往地秩序。
——浓重的灰雾回到镜子深处,地上的碎片慢慢长出草叶,小木屋窗上响起了铃铛的声音,更远的地方能听见海浪涌过礁石。
束缚击碎,识海重建。
转眼间。
“咳!”
言音一声猛咳,骤然睁开双眼,胸腔一阵剧烈起伏,泪水不自觉流下。
她终于得到了呼吸。
周遭一片静寂,言音微微颤抖着,在黑暗里视野一片模糊。
只感觉有谁将自己紧紧抱住,温暖的手轻拍后背,安抚她方才即将灭顶的恐惧,唯一能分辨的,只有鼻息间充盈的熟悉气味。
直到此时,言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气绝,一身的委屈都涌了上来。
言音弱声道:“喵……”
白阙正忍着疲惫为小家伙梳理神魂,耳边听见这声哽咽,立刻哑声应道:“我在。”
言音又唤:“喵……”
白阙再应:“我在。”
如今状态不好的并非言音一个,先前白阙在受到琼池内部压制的情况下,强行追着言音进入了琼池镜像,这对他的消耗不可谓不大。
只是一想到刚才,若是他再晚一些醒过来,或许就要永远失去这个小家伙了,白阙便不敢再轻易闭眼,后怕得心痛欲绝。
白阙深吸口气,指尖摸到她鬓边的细汗。凡间的客栈多有缝隙,担心她再吹风受凉,便扯起被子将她细细裹好,继续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又过了许久,待缓缓回过神来,言音这才反应过来不对。
——抱着她的不是大猫,是个人,还是个熟人。
但言音垂着眼帘,缺氧过后的脑子空空荡荡,某个名字卡在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是谁,只觉他身上的味道无比熟悉,像太阳底下的软乎乎的被褥,让她下意识想亲近。
谁?
是谁?
言音没有力气挣脱怀抱,只能动动鼻翼,固执地想认出他来。
是谁呀?
她偏头自顾自埋进他颈窝,鼻尖不安分地嗅来嗅去,像藏食的小仓鼠,仗着宠爱把瓜子藏到大猫的鬓毛里,半点也不怕天敌突然亮出爪子。
这可苦了白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