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楚凤临不仅没有点头,反而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我为什么要搬出去?”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搬出去,万一下次还有刺杀,谁来保护我?”
这完全出乎越乔意料。
“呃……”他噎住。
“要是我死了,对越家声望打击可大了去。”楚凤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说,光只是这邺都,今晚有多少人会想我死?”
越乔默然。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惊觉,“天子在行在是否安全?”
越家如今的权势,一半是因为手中掌握了强兵,另一半则是因为今天楚凤临出人意表的行为,让天子顺势表态信重越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万一今晚出了什么事,天子没了,那越家可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欢喜一场了。
越乔越想越是忧心忡忡,“万一有人强行闯入行在,劫走天子,又或者弑君犯上,那可怎么是好?”
就行在那个低矮的小破墙,能挡得住谁啊?
想到最重要的筹码有可能被横刀夺爱,他简直想招呼银甲卫重新上马,去把天子抢回越家,重重保护起来。
“那对我们来说,岂非更好吗?”楚凤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今日一过,名正言顺,只要有我在,越家就是天子当众承认倚仗信重的肱骨、中兴重臣,这谁都否认不了。如果有人劫走天子,那就广发檄文斥责劫持者,然后借着勤王的名义统筹兵马、壮大自身,经营这块地盘,其间不管对面怎么借天子名义痛斥我们,全都斥为矫诏,等实力强劲了,打上门去把人抢回来。”
头上没有皇帝掣肘,大刀阔斧地搞基建,也很好啊。
“这,这……”越乔目瞪口呆。
楚凤临望着自己的便宜好大儿,语重心长,“路子这么宽,可别走窄了啊!”
乌衣巷,行在,夜已阑珊。
“咚咚咚——”
嘈杂的马蹄声踏破夜色,乱哄哄打破万籁俱寂,将整条乌衣巷的人家尽数吵醒,家仆睡眼惺忪,匆匆忙忙地赶着凑到门边,瞧一瞧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谁敢在乌衣巷深夜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轻骑停在了行在前。
为首的银甲军士翻身下马,“咚咚咚”敲响门扉。
过了一会儿,门“嘎吱”一声开了。
“越将军麾下,奉将军之命,特来报予天子与太后。”银甲军士的声音冷硬如刀锋,“大长公主与将军路遇孙缪旧党意图行刺天子、作乱犯上,将其擒杀,悬其头颅,命属下交予陛下处置。”
说罢,一震银甲,身后数十银甲卫齐齐立正,金戈交鸣。
齐齐取出粗布包裹的人头,血气冲天,溢满整个乌衣巷。
隔门相望的世家子尽数骇然。
细看取,这一队四五十银甲卫士,个个人高马大,令行禁止,银甲覆身,愈发衬出其健硕悍勇,从金戈银甲里透出凛冽的杀伐戾气。
月光下,银甲寒光冷冽,森森的冷意难掩,让人望之便心生寒意。
这分明是百战之师、精兵强将!
越家深夜遣这一支百战强兵,半点不遮掩踪迹、当着乌衣巷诸世家的面,献上人头,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行在侍奉天子的小黄门直面这血淋淋的冲击,吓得手脚瘫软,要不是因为跟着宗室东迁算是见过失眠,好险瘫在银甲军士的面前。
小黄门竭力克制,声音仍然微微颤抖,“还请容禀……”
“还禀报什么?”
太后披衣赶来,鬓发尚还乱着,面色沉沉,不怒自威,朝银甲军士微微颔首,“辛苦将军了,大长公主与越将军赤胆忠心,天子定当铭记在心。”
银甲军士颔首行礼,“越将军有令,将孙缪旧党头颅奉给天子后,属下便可回还,莫要打扰太后与天子休憩,属下告辞了。”
说罢,半点也不耽搁,四五十余人齐齐翻身上马,整齐划一,毫无杂音。
军士高坐马上,居高临下地扫视了空空荡荡的乌衣巷,倨傲仰首,高声说道,“越将军有言,越家上下,皆以拱卫天子、护我大梁为一生所求。旁人无论是姓孙,还是姓陆,抑或是其他的什么牛鬼蛇神,挡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