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发生的一切就像一泼冷水,让死里逃生的喜悦瞬间降温。
呼——
老七的蜡烛熄灭了。
通天桥周边的光源像被人为按下开关,啪的一声陷入黑暗。
沈司星下意识低头,心里咯噔一跳,他们在现实和怪异的立交桥上一来一回,短短几秒钟裂缝就蔓延到脚下,眼看要四分五裂。
立交桥晃得愈发厉害,众人像被丢进游乐园的大转盘,站都站不直,只能趴在地上死死抠住沥青水泥的缝隙,各个面露菜色。
“啊——!”
“呕,孙天师,快想个辙吧!”
孙天师眼球往上翻,直接装死不回。
老七坐下来,摆出袖手旁观的姿态,毫无羞愧之情地对孙天师说:“师父,鬼打墙,我也没办法。”
沈司星一手抱住护栏,另一手把晏玦握在掌心,听到这话,眼睛溜了一眼老七,心想,看他那神闲气定的模样,可不像是没法子脱身。
眼瞅着天师们摔得七荤八素,沈司星心下吐槽,出来干这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水。
打工挣钱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
不,靠陆廷川。
沈司星叹口气,艰难地抬起胳膊,碰了下藏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游戏一直在手机里挂着,只要接通语音就能联系上陆廷川。
须臾,耳机里响起熟悉的声音:“上仙?”
没听到沈司星的回应,陆廷川顿了顿,换了个问法:“你是……上仙的朋友?”
沈司星稍一低头,让无袖卫衣的兜帽滑戴到头上,嘴唇紧贴住布料。他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说:“是我,上仙让我有事就来找你。”
陆廷川疑惑了一瞬,似信非信:“哦?又遇到了发娑婆了么?”
沈司星没理会他的打趣,直奔主题道:“我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帮助。”
不远处,老七的目光扫了过来,掠过沈司星手里的小鹦鹉,停在他隐藏在碎发间的白色蓝牙耳机上。
沈司星一无所觉,嘴唇翕动,快速把通天桥上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陆廷川语气严肃:“你应该早点来找我。”
沈司星噎住。
他的思维惯性是独自消化、处理遇到的困难,能扛则扛,能忍则忍,只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试着寻求帮助,如果被拒绝,就会跟蜗牛似的立刻缩回壳子里。
像陆廷川说的那样,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就去求助,是恃宠而骄,有所倚仗,不害怕拒绝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不过,陆廷川说的没错,是他放松警惕了,做法事难保会遇到危险,下一次他不一定有机会及时联系上陆廷川。
“可以吗?”沈司星怯怯的。
“可以。”陆廷川声音温柔带笑,像在对待胆小怕生的晚辈,“你刚才说,你们之中有人用蜡烛做了一出仙人指路,在那之后立交……桥梁就恢复了原状?”
沈司星后背紧贴住围栏,以此抵御晃动带来的眩晕。他看着脚边越来越深的裂缝,轻轻唔了声:“那个人还说,这是鬼打墙。”
“他说的倒也不错,这的确是鬼打墙中的一种。”陆廷川哼笑一声,笑音沙沙柔柔的,仿佛有人用干枯的花瓣摩挲过沈司星的耳膜。
他告诉沈司星,有的鬼打墙让凡人进入迷宫,无论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只在原地打转,多发于荒地、山林、沼泽。有的鬼打墙会复现过去的影像,凡人误以为是鬼,其实不过是过去真实发生的真人真事。
“还有一种,就是你们目前面临的危局,”陆廷川用平静的口吻抽丝剥茧,“也许是通天桥本身的问题,也许是有人故意为之,总而言之,这一段桥梁从人间剥离出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沈司星蜷起小腿,低下头,和着急上火不停挣扎的晏玦对视,悄声问:“另一个世界?”
陆廷川的回答不出所料:“阴间。”
是了,沈司星思绪飞转,能见到死在通天桥工地的鬼监理,出现古怪的血浆绳梯,还有,老七的仙人指路见效没多久就被迫熄灭,种种条件都满足的地方不会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