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宿目前就是异常的,她的反应始终很慢,对别人的话做不出什么反应,话也说不清,怕陌生人怕声音,表情永远没什么变化,看上去似乎根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她也清楚,她不可能照看许宿一辈子,因为她有季铭铭,有自己的生活。
“实话说,我听说患有自闭症……你这种病的群体,”汤若棠说,“有一部分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天赋和技能点,甚至可以说是天才!足够他们独立生存。”
那时的信息传播不算畅通,汤若棠一直不愿意接受许宿是个孤独症患者的事实,没有特意翻书查资料了解过,孤独症患者里有天才这一点,她还是偶然从电视新闻报道里得知的。
其实,孤独症患者当中,只有不到10%的人在某方面拥有异于常人的才能。
更多的是在小心翼翼迈向外界的途中,遇到重重难关的人群,平淡无奇的虫叫声,都有可能将他们的精神击垮。
“宿,现在我接受了你生病了的事,”汤若棠坦露心扉,“也说不准到底能不能好……你和我们不一样,生存对你来说都很困难。所以你想想,你有什么擅长的吗?”
“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学习可好了!”她补充,想借此激励许宿。
冗长的话语让许宿花了很长时间去理解,她心里乱七八糟的,却仍经认真思索后,回答:“……我,好像没有。”
后面汤若棠又说了些什么,许宿没有听清,然后通话就挂断了。
窗户没关严吗?
许宿忽然觉得好冷好冷,如跌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寒气像无数细细长长的针,整根扎进她细嫩的皮肤。
她抬眼去看,窗户明明关得好好的。
头好疼。
汤若棠的话还响在脑海里,缠缠绕绕,最后化成一把锋利的剑,刺进她用力跳动的心脏。
——她和别人不一样,她的病一辈子都好不了的。
那把剑上刻着这十八个字。
一举一动,许宿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模仿正常人了,可还是不像吗?
她的病,终究好不了了吗?
是的吧。
毕竟一直看着她治疗的、一向要她尽快康复的好朋友都这么说了。
瘦削的肩头一寸寸向内收,仿佛真的被冻得彻底,在竭力抵御严寒。
一笔未落,许宿合上了笔记本,仍依依不舍地望着它的封皮。
在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一棵梨树孤零零地默立着,不见一点青苔,仅有一截树桩陪着它。
不过白灵灵的梨花开得极好,清风徐徐,玉枝轻摇,花儿迎风轻颤,恍若在向许宿招手,呼唤她去往另一个世界。
“今天美术课上老师让我们临摹梵高的‘向日葵’,”约莫五六年级的小女孩,抓着书包的肩带,轻快地说,“梵高的画真好看啊!我感觉他用的颜色鲜艳,又不是那么鲜艳,哎,不知道怎么形容……”
“醒目明快?”男孩替她补充。
“对对,就是那样!”女孩高兴地拍手,“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好像有‘向日葵’封皮的笔记本,你陪我去看看。”
两人到了文具店,摆有各类笔记本的货架上没有封皮是“向日葵”的笔记本,但女孩的眼睛已然被洁白的花瓣吸引。
男孩先开了口:“小宿宿,你不觉得它很像你吗?”他笑眯眯地说,“干干净净,洁白轻盈。”
女孩羞红了脸,仔仔细细地看向封皮上的画,怅然道:“可是你看,它旁边的树都被锯断了,好可怜……”
男孩静静望着画,挨在一起的两棵树,一棵绽放鲜花,另一棵黯然失色,开花的小梨树倾斜于旁边的矮树桩,没来由地,他想到了生死与轮回。
“我们再看看别的吧。”他沉声说。
“不,我喜欢它,”女孩说,“我要买下来。”
男孩轻笑了声,“你的钱够吗?”
女孩看了眼标价签,硬壳的活页本不便宜,窘迫道:“下个月,我攒到下个月就够了!”
男孩漫不经意地从货架上把笔记本一拿,先一步走去柜台,对慌忙跟过来的女孩说:“得,就当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