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宿的手里有了一个烤地瓜,不烫,刚好可以把暖暖的温度传到她掌心,顺着血管一路蔓延至心头。
陆司望也坐在长椅上,无所事事般地吃着烤地瓜,就在她身旁。
许宿垂头盯脚尖,不说话。
广场越来越热闹了,好多小商小贩出来摆摊,行人的脚步声与舞台的杂音交织。
“咔嚓”一声,许宿又一下意识抬眼转头,猝不及防撞入少年含着笑意的眼睛。
她匆促移开眼,眸底却已落入点点流光。
不管许宿看不看,陆司望犹自举起相机晃了晃,“来拍照的,记录人间烟火。”
嘈杂的环境里,许宿仍然能听清陆司望的话。她听着,心里发沉,人间烟火啊,她从没融入过。
少年噗嗤一笑,眼神坦荡地看向她,“其实是闲的,来装装文青。”
他的笑总是阳光大方的,如若不看锐利的眉眼和立体的轮廓,只听笑声,十分具有亲和力,许宿的神经都不自主松懈下来。
她抠着烤地瓜的皮,想说的话在脑子里千转百回,最终化作短短三个字:“跨年夜。”
言外之意,即是,跨年夜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她有些懊恼,明明在心里预演了很多次,说出来的话怎么还这么零碎。
出乎意料,陆司望居然听懂了,“我爸出差,我妈有个大手术,陆司儒去姥姥家了。”
许宿闻言有些惊讶,惊讶到丢失了胆怯与分寸,疑惑地问:“手术,你不陪?”
陆司望笑起来,“我妈是医生,我陪什么。”
迟钝地,许宿发现陆司望也是一个人,和她一样,想到这有一秒的开心,随后又意识到他们依然不同,他有家人。
而她和他的不同,也不止这一点。
今日多云,天空上没太阳自然也不见霞光,夜晚将至,仅光线愈发暗沉。
广场里的路灯次第亮起,照亮行人的路。
“你呢?”陆司望闲聊似地问,“怎么有兴致来广场玩儿?”
——因为你啊,因为我也像尽快变得与常人无异,和别人一样拥有喜欢你的资格。
许宿当然不会说出那最深层的原因,她抠烤地瓜皮抠得更厉害了,蓦地想起汤若棠的话,回答:“……热闹。”
舞台的流动灯亮了,红色的光线由深至浅,正正好好照到许宿白皙的脸颊,染上一片美丽的红。
“你喜欢热闹?”陆司望长眉稍挑,他没有猜到这个答案,她一直文文静静的,看上去会是个喜静的女孩。
不过他果真没看错人,小姑娘总是出其不意,神神秘秘,很有趣。
许宿摇头。
“所以你一直自己坐在这里?”陆司望轻声问。
许宿看着手里的烤地瓜,说:“我不喜欢……人。”
言必,就开始想如果陆司望问她为什么该怎么回答,她不该说的。
“不喜欢人——有点难办,”他思考着,环视四周,“这地方到处都是人……”
半晌,他似乎倏地想起什么,看着许宿,问:“你喜欢看烟花吗?”
许宿迟疑少倾,她不知道自己失忆前看没看过,也没有喜不喜欢,不过若是当下,和他坐在一起,肯定是喜欢的。
她轻轻地点头。
“那我们走!大过节的,干吗待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陆司望说着,噌地站起身,抓住许宿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把她捞起来。
他拉着她,在宽阔的广场,穿过拥挤的人潮,自由如风地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