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宿几乎本能地追在他后面,她连回绝的空档都没有,身体已经不是她的了,视野里一片模糊,周遭的人们浮浮荡荡,像深海中的游鱼。
他们跑到路边,那里停着一辆黑色摩托,陆司望戴上头盔,和车身一样黑色的,又拿出一顶,伸手往下一摁,手指随意动几下,绳扣系紧,头盔老老实实戴在了许宿脑袋上。
他垂眸打量她,轻笑:“陆司儒的,蜘蛛侠,你戴比他酷。”
这一切的变故都太突然,许宿的神识还停留在广场的长椅上,她愣愣地,缓慢想起方才眼前貌似的确闪过印有蜘蛛侠图案的头盔。
她不知道作何反应才是正确的。
人还怔着,车子已经发动,她听到少年清冽的一声:“抓紧。”混在风里,遥远而相近。
凛冽的寒风将她裹挟,她却能在轰隆的车流声里,捕捉到少年衣服布料被风吹起的声音。
他不怕冷吗?大冬天的,只穿着一件冲锋衣。连围巾都没有戴。
思维漫无边际地发散,这一刻,她忘记了胆怯,忘记了羞涩,忘记了自卑。
风呼呼地吹,许宿眯起眼睛。
她是最原始的她,放下现实中背负的所有,奔驰在辽阔的天地之间,和喜欢的人一起。
如果风能听到她的心事,请在很久很久以后,在她变得优秀完美,或坦然释怀之后,轻轻拂过他耳侧,小声告诉他——
好久以前啊,有一个女孩超级超级喜欢你,喜欢到,不敢告诉你。
摩托在黑夜中疾驰,掠过熙攘街道,掠过耸立高楼,掠过绚丽多彩的霓虹,掠过张灯结彩的人家。
少年行事永远肆意、张扬,持不顾一切的勇气,无畏前路明暗,向着既定好的目标勇往直前。
他将自由与热爱当作信仰,外人看来的心血来潮,在他这里其实是蓄谋已久。
他会瞒着家人和工作人员独自去玩儿跳伞,体会在天空中自由落体的刺激与兴奋,听心脏剧烈跳动的生命之音;便也会载着素不相识的孤独少女,去看色彩斑斓的烟花,带她领略来自心灵的美好。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响声,摩托车骤停,许宿因惯性脑袋猛然撞到少年宽阔的背上,她吃痛地眼冒金星,他若无其事地从车上跨下来。
许宿艰难地睁开眼,依稀看见一中的教学楼。
……怎么会来这里。
她小心地踩着踏板下来,陆司望就把她拉到了一面墙根底下。
许宿低垂的视野里,墙根下还有几根枯草顽强地任冷风吹拂。
在她出神之际,陆司望轻轻一跳,手搭到了墙顶后,身子向上一挺,瞬间站到了墙上,动作非常熟练,在这神圣的校园里,显得嚣张又跋扈。
他俯下身,朝许宿伸出手,嗓音沉稳有力,“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许宿循声仰起头,目光清明,内心不慌乱也不紧张。
与之前的仓促偶然不同,那是他们第一次正面相望,隔着浓浓的夜色,住进彼此的眼睛。
许宿动也不动,陆司望自然以为她害怕,把手递到她面前,坚定地道:“放心!手给我,我有把握!”
许宿呆了一秒,目光垂落到他修长的手,心里茫然恍惚,她不怕他没握紧她让她掉下来,她只怕她一个不小心,少年也跟着跌下来了。
明明是不可能的,少年的身姿多矫健敏捷,她听到过他打架,对面几个人他都没有输,怎么可能因为拉着她而摔下来呢?
但她还是没有把手交过去。
她不要他跌下来。
“算了。”
陆司望无奈,手撑着墙,纵身一跃,从围墙跳下。
正当许宿为自己的懦弱而愧疚,为此次短暂相处的结束而失落时,手腕重又被拉起。
他带着她,再次用力地奔跑。
速度飞快,许宿一直围着半张脸的围脖落了下来,淡黄灯光映在她白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