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宿有段日子没见过陆司望了。
服装店休息日那天,汤若棠约了许宿出来吃饭。
这回为了节省时间汤若棠没有来小卖部接她,只是和她说了哪家餐厅,让她下班后过来。
那家餐厅之前也去过,许宿记得路。
许宿不愿意和陌生人说话更别说一起待在一个小空间,哪怕和司机报地址也十分困难,因此她选择了步行。
她自认为自己走得还挺快的,毕竟下班的点路上行人极多,她不得不加快了一次又一次步伐,但是到达餐厅的时候,汤若棠已经选好座坐在那里了。
一见到她,汤若棠就站了起来,直接伸手把她戴着的卫衣连帽脱了下来,她斜眼扫了扫四周,压低声音含着些许责怪道:“这不刮风不下雨的,你戴什么帽子啊,还是在屋里。”别让别人看出点什么。
头上突然失去遮挡物,许宿无所适从地抿紧了唇,恍似那些落到她身上的眼神会更加尖锐,周围的杂音也更加清晰,像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针,刺得她体无完肤。
可汤若棠也是为她好,她无法强行拒绝,因为那太怪异了。
到了饭点,餐厅里食客不绝,大声地招呼服务员点菜,又大声地侃着不知所云的大山,耳边不可能清净。
其实比起嘈杂的环境,更令许宿不舒服的还是被人群包裹着的感觉,她竭力克制着身体颤栗的冲动,默默坐到餐桌前等着汤若棠给她点的菜。
朋友坐在一起吃饭,免不了谈天说地聊八卦,但面对许宿,饶是话多健谈的汤若棠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起话头。
照往常,许宿可能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这回,她瞧出了汤若棠几次的欲言又止。
内心犹豫了许久,她终是想学习“正常人”的行为模式,小小声地问:“怎么了?”
汤若棠满脸的愁云,既然许宿开了这个口,她忍不住把心里想法说出来:“我咋觉得这段时间你接受治疗,也不见啥效果呢。”
许宿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眨眼的频率快了些。
汤若棠问:“你今天是不是走着过来的?”
许宿点头。
“这么远的路正常人哪儿会走着过来啊,而且大晴天你还戴个帽子,”汤若棠的语气稍显急躁,“根本就没有恢复的迹象嘛!”
汤若棠的嗓门不算大,但许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耳朵有点痛。
从小卖部到餐厅的距离远吗?
她不知道。
大晴天不可以戴帽子吗?
好像确实没什么人戴。
许宿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如果是过去她可能会想她本就是病人,做出一些异常的举动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现在她的想法发生改变,她有努力把自己变得看上去和其他人并无两样。
可惜的是,从汤若棠的话听来,貌似仍然没能成功。
许宿的嘴角始终平直,无论欢乐或沮丧,不过她过去好像并未体会过这两种情绪,致使如今心里又苦又涩,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餐盘里的饭菜食之无味,许宿没再吃一口,静静听着汤若棠质疑陈宁微的医术与资质,暗暗起疑。
不是怀疑陈宁微,而是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好转的可能。
从餐厅走出来,天空一片漆黑,大道两旁的路灯发着明亮的光,各个牌匾上的霓虹灯五光十色,整个街道亮如白昼。
在各束灯光的映照下,司空见惯的行道树也生得光怪陆离,引得许宿无意识止步凝视。
金黄的树叶一点点变红,再随着秋风一片片飘落,又是一年的秋天。
许宿记不清失忆后的两年是怎么过的,是否也曾见过春日的嫩芽繁花,夏日的绿叶细雨,冬日的冰雪风霜,以及眼前这红红黄黄的落叶。
时间的痕迹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明显起来。
许宿与陆司望,本就是茫茫人海中的偶然相逢,萍水之交,哪怕小卖部和一中只隔着一条大马路,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更没有见面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