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有些人,只是一个朦胧的轮廓,也能令人迅速辨认出来。
不能睁大眼看清楚,正是因为看清了,心跳就不听话了。
许宿不敢再滑了,电脑屏幕好大,怎么能让全图显示出来,那样的话头顶的灯,身后的墙不就全知道了吗。
有些事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让他人获知,它藏在心底里,还带着一串密码。
有时本人不用密码也能感知到它,有时忘记了密码,它依然确确实实地存在,牵动着万千心绪。
许宿在图片的一角,单击右键,飞快地保存到提前用数据线连好的手机里,然后把数据线拔了,手机揣兜里,再将浏览器历史记录删除。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到一分钟。
甚至可以说有完美罪犯的潜质。
可她现在不是在犯罪吗……
她好像偷了赵昕璐的东西。
赵昕璐和他在同一所学校,是学长学妹的校友关系,自然有资格和其他人谈论他,甚至拥有他的照片。
但她呢……
一切完毕,许宿吁了一口气的同时,忽感怅然。
心脏像被泡进了柠檬汁,酸酸又胀胀,耳旁有声音不停地告诉她她的行为有多幼稚,有多鬼祟,又有多可笑。
她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以后也不会有任何联系,许宿清楚地认知到。
她好想晃一晃手中的铃铛,只要听一下那清脆的声响就能得到莫大的安慰。
怕打扰到他人,许宿终是没有晃那铃铛。
她自欺欺人般地打开一个网页,随便点击一则新闻,点进去毫无目的地浏览,像是做戏给谁看——她来网吧只是单纯为了上网查资料。
那些密密麻麻的黑体字太小了,许宿瞪大眼睛也看不清,慌乱的心无处依托,她明亮的眼瞳徘徊片刻,终于被托盘区闪烁的小头像吸引。
许宿点了下,弹出非好友的临时会话窗口,对方的昵称是一串火星文符号组成的“童心”,留言很短:[许宿,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许宿对这个昵称和头像没有印象,扫了眼时间是两年前,可能是以前认识她的人发来的。
关于过去,无论许宿如何拼命去想都想不起来,只得放弃。
她不知如何回复这个“陌生人”的道歉,更何况隔了两年,索性退出了Q。Q。
黑夜降临已久,门口又停了几辆摩托,看似又来了一拨人,许宿冷不防瑟缩了下,起身离开座位。
和来时一样,许宿快步走在网吧窄小的过道,周围的网瘾少年们有的不悦地骂娘,有的惊喜地欢呼。
被人群包裹住的感觉已经够难受的了,再加上那些人不稳定的情绪,许宿从头发丝到脚趾都表现出只想快点脱离这里的念头。
偏不随人愿。
“你他妈故意放水呢是吧?让老子连输十几把!”
走了一半,许宿被骤然响起的、分贝超大的叫骂声吓得顿住脚步,随即瞥见旁边座位的文着刺青的男人大声吐着污言秽语,把桌上的泡面连碗一起扣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头上。
另一个男人不甘受辱,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给刺青男来了一拳。
速度之快,在周围人都反应过来之时早已扭打在一起。
许宿吓得喉咙堵住,连尖叫都发不出。
浑身的汗毛都在叫嚣着惶恐,她感受到的全身的血液都在涌向大脑,眼前黑一阵白一阵,抬脚想要逃跑,双腿却直发软,站着都勉强。
四周涌来越来越多的人,劝架的、帮忙的、挤在一起,没有留给她一条逃离的道路。
她听得到自己无声的尖叫,看得到自己呆滞的表情,眼前的一切像是个巨大的旋涡,残酷地把她卷进去,无法抽身。
“让一下!让一下!”她凭着求生的本能乞求,拼命摇晃铃铛以求安慰,可声音那么小,混乱之中哪有人听得见呢?
就在她耗尽所有气力,将将在人群中栽倒下去时,左手传来温暖而干燥的触感,她的手被一只骨感清晰的大掌紧紧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