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后许宿回小卖店上班,隔壁的张玉兰听见动静,问候了几句,想到什么,又说:“对了,有人来——”
后面的话被前来结账的食客打断。
其实这些话根本没有落进许宿耳朵里,她就像是一个写好程序的机器人,每天按部就班地算账收钱,周遭的一切与她无关。
独属于她的,只有面对他人时内心艰难按压着的局促与仓皇。
玻璃门明亮而干净,门外是清风和暖阳,是匆匆而过的行人,是跑去前面和同学嬉笑打闹的稚嫩面庞,是无数平平无奇,却与许宿无关的事物。
许宿的眼睛瞥过玻璃门,只会为了提前看有没有客人即将光顾,以防被突然的开门声吓到。
也是这么稀松平常的午后,方送走趁午休偷偷溜出学校来买贴纸和杂志的学生,许宿刚刚平复好紧张的心绪。
玻璃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
开门声把没有提前去瞧的许宿惊得一个激灵,后她立刻若无其事般垂下眼睫。
来人没有走去货架,而是径直来到柜台前,曲指敲了敲玻璃柜台,指节修长硬朗。
许宿凭着不多的经验,照他敲过的位置,从柜台里拿出一条薄荷味口香糖。
她没有立马拿起扫码枪,无声地询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而在这停顿的几秒里,一个金色的小物件从天而降,坠入许宿低垂的眼帘。
看见铃铛挂坠的那一刻,许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注视几秒才回过魂来。
镀上的金漆有几处掉了色,斑斑驳驳稍显古旧,是她的没错。
她抬手拿过铃铛,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
失而复得的喜悦漫上心头,黑色的音符在五线谱上跳跃不止,倾泻出欢快的旋律。
兴许是被这份欢喜冲昏了头,确保铃铛紧紧攥在手心不会再掉后,许宿不经意间抬起了眼。
下午是慵懒的,车流和行人都比其它时间段少了许多,四周静谧。
许宿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少年幽黑闪亮的双眸。
流动的空气在这一瞬罢了工,时间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许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在那深如黑潭的双眼里,有清澈的海水流淌,鲸鱼跃出海面放松地换气后重回海里,和暖的阳光将海滩上的沙子映出彩虹的颜色。
眼前的光景不停地放大,直到许宿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时,才返回现实,慌慌张张收回了目光。
一时匆忙得连“谢谢”都忘了说。
可那人却没有退回去的意思,比许宿高出一个头还多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好看的眉眼距离许宿不到两寸。
许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橘子香气。
电风扇呼啦呼啦转动的声音,藏住了她过快的心跳声。
陆司望薄唇轻启,漫不经心地问:“就那么宝贝?”
许宿莫名心虚,后退了几步直至脊背抵到了墙,才找到靠山般用力点了点头。
看到她这副胆小的模样,陆司望站直了身,站姿闲适中透着几分胜券在握,“怕我?”他问。
许宿经过格外认真的思索后,郑重地摇了摇头。
瘦长的手掌拂过玻璃柜台,薄荷味口香糖被拿了起来,陆司望已转身去开门,忽又回头,似笑非笑地留下一句:“记得谢我。”
他开门的动作不大,微风通过门的缝隙溜了进来,吹起他校服短袖的衣摆,落入许宿眼里,像摇曳于万千风浪中的白帆,无畏万里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