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多少圣贤豪杰枭雄,共以人间作坟冢,无需碑文无祭奠。
所以小陌很羡慕公子他们三个。既羡慕他们的友谊,也羡慕他们的缘分,置身于乱世,尘劫里边生死茫茫,命如飘絮,一别无重逢的情况,实在是太多了。风波落定,劫后余生,还能一起叙旧。
之前小陌跟碧霄道友喝酒,他们既会缅怀故友,也会追思强敌。
只是发现很难找到第三个酒友,总不能喊那青同过来喝酒吧。
喝到最后,微醺的碧霄道友,便有“海内敌友益寥落晨星矣”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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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湖身为首徒,就负责跟在师父阮邛身边,一起迎接与龙泉剑宗大有香火情的贵客们。
谢灵虽然一向不喜应酬,但是今天这种日子,也主动跟着阮邛一起去那座临时设置的渡口。
由于当年在铁匠铺子,与阮圣人有过那么一点小误会,陈灵均想着将功补过,就拉上魏神君一起,当那陪衬。
而属于刘羡阳这边来喝喜酒的亲戚朋友,渡船就停靠在犹夷峰地界。两位伴郎当然是要跟着新郎官一起出面接送的。
三代弟子当中,除了进入煮海峰拜师于徐小桥的李深源,就是入山较晚的顾临汾资质最好,十五岁,就已经是观海境剑修。
少年的师父正是卢溪亭,龙泉剑宗是一座很冷清的道场,这次却是让少年结结实实见了好些山上的世面。
光是风雪庙那么一大拨陆地神仙,就让顾临汾开了眼界。
陈灵均正在跟顾临汾扯闲天,与少年讲一些道听途说而来的风雪庙跟真武山的英雄事迹,由于一旁就站着那尊北岳神君,少年哪敢造次,只能是那青衣小童说什么,少年便听什么。
阮邛在远处与一位同样貌若童子的道人、以及五位风雪庙各脉老祖,他们聊些“家长里短”,阮铁匠难得如此笑声爽朗。
作为龙泉剑宗“娘家人”的风雪庙,这次来了不少人,除了只有魏剑仙一根独苗的神仙台未能出席道喜,其余大鲵沟、绿水潭和文清峰等五条道脉,都是祖师爷带队道贺,各自挑选一二亲传或是极有资质的再传弟子,年轻一辈都是精心挑选的,长相歪瓜裂枣的,神色郁郁不讨喜的,心傲气高什么都看不惯的,就别凑热闹了。
为首的,当然是风雪庙的祖师爷,赵景真,道号“灵瞳”。道力深厚,返璞归真,貌若童子数百年矣,在宝瓶洲山上也是极负盛名的老前辈了。昔年风雷园李抟景何等自负,一洲知己二三人,其中便有继承数条古蜀剑脉的赵景真。
赵景真既是宝瓶洲两座兵家祖庭之一的开山祖师,如今也是一位仙人境剑修。只不过跟最喜欢耗财买脸的正阳山不一样,有一二剑修跻身了玉璞,就要大办特办,恨不得路人皆知。
赵景真跻身仙人境之时,也就只是与中土兵家祖庭知会一声,在风雪庙祖师堂内部,被道贺几句就算。
不管是宗门邸报,还是某位祖师在公开场合的言论,公开“夸赞”正阳山,风雪庙跟真武山都是不遗余力的行家里手。
先前到了神秀山渡口,祖师赵景真让那些年轻子弟去山道上闹一通,本意是讨个喜庆,结果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大骊新任国师,这还怎么抢亲?
一位弟子赶紧秘密飞剑传信给祖师爷们,询问怎么办,祖师爷那边回复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
最后他们一个个乖乖站在山道旁边,露面了,也不拦路就是,真就“看着办”了。
不料陈国师也笑着给了他们人手俩红包,一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有个愣头青尤其热血上头,心想着拿了钱不能不办事啊,就要临时补上一场“抢亲”,去将那新郎官和轿子都要拦上一拦……结果被顾璨斜眼看来,年轻人便立即怂了。
这会儿大鲵沟的秦氏老祖笑问道:“真武山那边,岳顶也要前来道贺?”
阮邛点头道:“人不多,就他跟女儿宋旌两位。”
绿水潭一脉的女子祖师爷于鎏忧心忡忡道:“我刚刚得知消息,长春宫那边,宋馀震怒,临时召开祖师堂议事,剥夺了陆繁露的宫主身份,直接将其打入大牢,传闻陆繁露试图反抗,被宋馀强行镇压。最后是一个叫冯界的晚辈补缺宫主,宋馀自己担任掌律,醴泉渡船管事甘怡掌管钱财,其余位置,也都逼迫老人们让位,给了一些年轻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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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邛正是出身绿水潭一脉,于鎏是他的师姐。当年“分家”,主动留给师门一座耗费他无数心血的长矩剑炉。风雪庙当然不肯收,可惜阮邛固执己见,风雪庙也拗不过死犟死犟的阮邛。所以这次风雪庙的贺礼之一,就是将那座长矩剑炉整体搬迁到龙泉剑宗。
赵景真淡然道:“今天不聊这些个有的没的。我再提醒一遍,长春宫的家务事,大骊朝廷的国事,你们今天都休要多嘴半句。吹吹牛,聊一聊真武山,骂几句正阳山就够了。”
于鎏叹了口气。
秦氏老祖抚须道:“真武山修士,在山下当官当得大,真要论战功,未必就比我们风雪庙强。”
至于什么风雪庙跟真武庙各出十人打擂台,风雪庙能够打得真武山修士喊祖宗,就太伤和气了,提了不妥。
论地理疆域,宝瓶洲是浩然天下的最小洲,都没什么之一,但是要论兵家地位,宝瓶洲却是当之无愧的大洲。
两座祖庭,风雪庙和真武山,后者涉世更深,外出历练,都是去往山下王朝带兵打仗,更多是以武将身份统兵。
但要说捉对厮杀的能耐,却是风雪庙兵家修士更胜一筹,许多年轻俊彦的首选,几乎都是大骊王朝的随军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