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屋里太过安静,他从腰封内取出半截玉璜,色泽剔透,其上刻着一半的鸳鸯。
他低头看向元鸢,像在同她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这是你我定亲时一人一半的信物,你的那块已经扔了,可我还留着的。”
玉璜本就是一对,当年退婚的时候,元鸢将她那一块扔了。
鸳鸯失了一半,又怎么能凑成一对?
“缺的那一半,我替你补上。”谢锦衣将那块玉璜上的红绳解开,想要替她系在脖颈上。
手指刚刚撩开她的衣领,触到她脖颈上的红绳。从前未曾注意,可现在在看这根红绳却觉得分外眼熟。
谢锦衣抬手挑起红绳,那珍藏在她贴身小衣下的项坠暴露在他的眼前。
握着项坠的手指一怔,谢锦衣直直地看着手里的玉璜,指尖摩挲,似乎是在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可他手里的玉璜分明是当年被元鸢扔掉的那一块,他将自己那块玉璜合上去,分毫不差。
这只能说明,她脖颈上戴的这块就是他们当年的定亲信物。
这怎么可能?那一夜,他是亲眼看着她将这玉璜扔了。
茫茫大雪,那么冷的天,又如何寻得到这样一块小小的玉璜?
谢锦衣看着睡着的元鸢,呼吸加促,手却微颤着抚上她的面颊:“是你找回来的么?”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元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天亮。眼皮肿得厉害,她揉了揉眼睛才勉强看清,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谢锦衣。
他正坐在窗台下,日光落在他肩头绣着麒麟纹路的衣领,白色长袍垂在修长笔直的双腿上,单手托腮,长睫遮掩的双眼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册。
昨日失控的哭诉一下涌入脑海,元鸢一时不知该怎么同他说话,直想就这么躺回去睡着。
可谢锦衣明显是注意到她醒了,撑在下颌的手移开,掀开眼皮看向她,说出的话是稀松平常的问候:“饿了没?”
他这么一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态度倒是缓解了元鸢的尴尬。她顺着他给的台阶下,轻轻摇了摇头。
可肚子却不配合地响了一声。
元鸢的耳尖红了红,隔着丝衾捂住肚子。
谢锦衣上次就听过她的肚子叫,可书册合上时,元鸢还是听到了一声轻笑。
细微的,消融在日色里。
再抬眼的时候,看到的是谢锦衣的背影。不一会儿,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清粥。
元鸢看着他走到床榻旁,镇定自若地坐下,手指握着的调羹搅动着碗里的清粥。
白蒙蒙的雾气缠绕而上,元鸢一直盯着谢锦衣,可心里却在疑惑他的反常,为什么他突然变得……
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和昨日不太一样,明明昨日还恨不得要吃了她。
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元鸢的胡思乱想被递到自己唇边的调羹打断,她的目光从调羹里的清粥移到面前的谢锦衣脸上。
他的眉眼还是一样冷淡,没有看她,知道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掀开眼皮对上她的注视,单眉微挑:“看我作甚,还不吃?”
元鸢看着他喂自己喝粥的手,突然抬手捂上自己的额头,感受到温度正常后她皱了皱眉。
她没有生病啊,难道是她记错了么?她昨日好像只是哭得太累了,身子却没有任何问题。
那他怎么突然这样……
谢锦衣看着她眼里的疑惑,只让她“张嘴。”
元鸢愣愣地张了张唇,软糯的清粥入口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结果因为一口咽下去反而呛到自己,忙掩唇轻咳了几声。
一双宽大的手拍在她背后,头顶是谢锦衣带笑的声音:“有这么饿?”
元鸢不好意思看他,主动接过他手里的碗:“我自己来吧。”
谢锦衣倒也没有推脱,直接将碗交到了她手里。
元鸢一手握着调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清粥。始终低头看着丝衾上的花纹,余光里是谢锦衣的衣摆。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便扯了个话头:“我,我睡了很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