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春末,马上便要进入京都的初夏时节,风是有温度的潮湿,然而赵氏却有那么一刻,觉得背脊发凉。
沈梨的神色明明很淡,赵氏竟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了。
“你到底对耀王说了什么?不要忘了你姨娘可还在侯府里!”
赵氏发现自己竟然好像拿沈梨没了办法,只能搬出了柳姨娘来。
沈梨眼神终于微微变了,只是变得更冷了些,连温雅的脸都染上几分霜色。
“母亲,你大抵是还没明白,今日王爷既然没有就我的身份说什么,那你们一日未将我从耀王妃的位置上拉下去,我便一日高你们一头,若姨娘有什么闪失,母亲也莫怪我不念什么母女之情。”
她与赵氏当然没有什么情分,但如今她的身份既然已是耀王妃,人前体面,处事妥帖,是她应该要做的,总不能让赵氏日后落了话头,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也平白让王爷遭了非议。
赵氏被沈梨这一番呛白涨红了脸,气得抬起手指着她,说话没了章法:“好,好啊,你还真是翅膀硬了!以为进了王府就真成王妃了?不过是个替嫁而已!”
“就算耀王现在认了又如何?日后满京城皆知你一个庶女费尽心机顶替了嫡女的位置爬上王爷的床,我倒要看看他还会不会像今日这态度!”
众口铄金,百姓八卦的悠悠之口难堵,皇家怎么能忍受一个让皇室名声惹上脏污的替嫁王妃?
赵氏怒气冲冲的喊出这番话,心里才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安慰似的好受一些。
况且,沈梨都还不知道他们让她替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日后她年老色衰又无子嗣,耀王现在多看她两眼,谁知道日后呢?
赵氏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个狞笑,只是还没给她得意片刻,红羚已经拧着她指向沈梨的那只手干脆利落一个反剪。
“啊!”
赵氏痛呼,脸都变了形,她还从没这般狼狈过,尤其是在沈梨面前!
红羚却并不客气,用力将她人甩到一边后,冷着脸道:“对王妃大不敬,按王府规矩应杖责五十。”
意思便是,这要不是在永昌侯府,赵氏就要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赵氏被红羚这一甩,发髻都有些乱了,然而她现在却看着沈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嘴上逞强。
“沈梨你便是这么对待你母亲的!你这个不孝女,枉老夫人从小把你带在身边教养,结果到头来是个白眼狼!”
沈梨静静看着赵氏叫嚣,又静静说了一句:“我还叫你一声母亲,是为了彼此的体面,不孝这个名头,侯府里除了祖母和姨娘,谁都没资格扣在我的头上。”
“我劝母亲还是先顾着些自己,你想散消息,可别倒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惹怒了王爷,整个侯府都得不到好。”
说罢,她带着菀姝与红羚转身离开,只觉得与赵氏说话叫人疲倦,她也不想再与她多说一句。
她愿意跟赵氏单独聊聊便是想表一个态度,至少让赵氏知道,她已经不是她以为的可以拿捏的那个小姑娘了。
对于永昌侯府里的这些人,她怨过,委屈过,但也提不上有多恨,只是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这个府上,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至于永昌侯府,它日后是光鲜亮丽也好,是颓败没落也好,除了姨娘和老夫人还让她惦念,其余的便都与她没关系了。
沈梨带着菀姝和红羚走了,留赵氏一个人在路上气红了眼。
而正厅里的气氛,比起赵氏的叫嚣泼辣,永昌侯被陆陵天周身的气势压得快要抬不起头来。
陆陵天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侯府下人上的茶放在他的手边,被他用右手一下一下拨着茶盖。
并没有刻意放轻声音,瓷盏间清脆的响声有规律的在屋子里响起,每一下都叫永昌侯心惊肉跳。
陆陵天也不说话,甚至都并未看永昌侯一眼,只微微侧头敛眸看着那杯茶,左手食指在膝头轻点。
屋子里静的针落可闻,在沉默的压抑中,永昌侯终于落下几滴汗,颤着声开了口:“王爷,沈梨她……她是嫉妒念筱与您的这门亲事,自作主张千方百计上了花轿,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侯府不察铸此大错,望、望王爷恕罪!”
陆陵天没抬眼,只是神色冷淡的“嗯”了一声,随口问:“还有么。”
永昌侯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见耀王终于问起,心里一动,连忙将早前已经打算好的说辞一股脑说了。
“沈梨在府中一直心机深沉又善谋划,并不是个安分守已的,王爷莫叫她的外表给骗了,如今她一个庶女却坐上了王妃之位,有辱王爷的颜面,即便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这次也无法袒护她。”
“一切、一切但凭王爷吩咐。”
他话音落下,上首坐着的陆陵天终于抬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