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于正常世界的席淮,何时见过这样肮脏恶臭的场景。
他出生平凡,父母只是普通职工,除了供他上学,无法培养其他的喜好。
但放在现在,他从未体会过饥饿,不住在平仄窄小的集体营帐共饮共食。
施粥的官兵,甚至对想要多要一个馕饼的孩子拳打脚踢,“谁不想多吃,馕饼只有这么多,你多拿,是想后面的人饿死吗?”
席淮想要上前理论,但被盛明月拉住了手臂,席淮怒视,“你在干什么,他在欺负小孩子,为什么不让朕上去教训他一下?”
盛明月才松开了他的手,声音冷静问了他句,“陛下难道觉得,官兵说得有错?”
席淮的身体一颤,随即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官兵说得没有错,错的并不是官兵。
馕饼只有这么多,若是多给孩子一个,那么后面的流民呢,他们等待着被饿死?
席淮垂下了眼眸,无解道:“朕明明早已拨款安置流民,为何流民还是如此多?”
他想到近期奏折,提的都是拨款救灾,百姓缺衣少粮,饥寒交迫却是从不提及。
而关于赈灾奏折,都是经过了户部与安抚司之手,层层递进,最终呈到他手上。
这里是距离京城最近的州府怀乡,天子脚下都有着天子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着。
盛明月平静的声音,慢条斯理传来,“陛下觉得拨款能够到流民手里的有多少。”
席淮很清楚盛明月说得不错,他们的想法,早已不谋而合。
朝廷官员并非是非黑即白的,谁能保证有人不对黄金动心。
过去他为了预防此事,他命令盛明月前往被域,外加武官秦明镜保护,灾情才控制。
但这次的奏折,并不是由秦明镜呈上来的,而是经过了户部与安抚司共同联合呈上。
这意味着什么,席淮再清楚不过了,可惜他没有政治头脑,他目前找不到应对之法。
正想到这里,他的肚子里忽然传来嗡鸣声,原本紧张的氛围,都顿时因此消失殆尽。
连盛明月都怔了怔,随即噗嗤一笑道:“既然陛下饿了,那么我们便先入城吃饭吧。”
盛明月将他带到了城门内的酒楼里,亮堂堂的酒楼里,装潢奢靡,与城外流民营形成鲜明对比。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顿饭吃得很是不适,每当他想到瘦骨嶙峋的流民,便没有了食欲。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唇,正想要拿钱袋结账时,不想挂在腰间的钱袋,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踪影。
席淮:“……”
“陛下可是心情不愉?”
对视上盛明月疑惑的眼神,席淮才恢复原样,小声问了句,“老师,你有带银子吗?”
盛明月怔了怔,清俊的面容上露出苦恼的表情,“陛下,你知道世人怎么说臣的吗?”
席淮:“?”
“他们说臣是清流之士,必以正直自许,以廉洁自期。”
“嗯……”席淮一时没有明白他意思,“你的意思是?”
盛明月叹了口气,似在惋惜,只是那张脸过于好看,连叹气时,都显君子如兰。
“臣没有别的意思,臣的意思是,臣很清贫,领的俸禄都去布施,积德行善了。”
席淮沉默了,俸禄少和出门不带银子有什么关联吗?
他的钱袋子,大抵是被刚才那名流民男孩顺走的吧。
他们虽没有带随从,可穿着非富即贵,一看很富有。
他们大摇大摆走在城外之时,恐怕早已被他盯上了。
他并不责怪那名男孩,只希望银子能够改善他生活。
盛明月:“是流民吧。”
真敏锐,不愧是首辅。
席淮没有否认,而是抿了口热茶,遮掩住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