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泣不成声。
王公公扣着酒盏,指节微微泛白,似笑非笑,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舒姑娘,咱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要求不高,只要舒姑娘你坐过来,陪咱家喝上几杯,咱家不仅会让太医救你父亲,还会为他平反冤屈。”
舒窈眸光略带迟疑,抿了抿唇:
“王公公,你确定你言而有信?”
王公公眼风往门外一扫,又瞅了眼年轻宦官,沉声吩咐: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把太医喊进来。”
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悠悠传来,舒窈循声而望,蒋太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入眼便是血流成河的一幕,他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半晌,苍白无力的唇才轻轻碰了碰:
“师傅,您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舒窈面靥霎时失了血色,眼眶绯红,泪珠沾在眼睫晶莹剔透,怅然若失道:
“王公公,我答应你。只要你放过阿爹!”
王公公此人阴戾狡诈,宫中之人皆避他如蛇蝎,舒崇光又怎会不知此事背后的圈绕。
舒崇光眼睛中泪光闪烁,话语带着几分哀求:
“我的傻女儿,万万不可啊!这是圈套,阿爹一大把年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没了就没了。窈窈才刚刚及笈,怎么可以……”
王公公对年轻宦官使了个眼色,道:“为舒姑娘斟酒。”
舒窈拎着裙裾,身体像是被抽干了骨髓,她一步一顿走到桌边,脚步千斤重,靠不停颤抖的指尖搭在桌沿,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半晌,她才缓缓坐下。
年轻宦官把酒杯递给舒窈,他唇角笑意加深,那笑看得舒窈心口一凛。
王公公端起酒盏,睨着她,邪肆地扬起薄唇,冷笑:“舒姑娘性子爽朗,甚得咱家的心啊,咱家先干为敬!”
话毕,王公公一饮而尽,他握着见底的酒盏,在舒窈面前晃了晃,声线阴柔,循循善诱:“到你了,舒姑娘。”
舒窈伸出纤细白嫩的十指,指腹贴着酒盏外壁,骨节稍稍一使力,把酒盏端至口边,丁香小舌探入盏中一卷,沾到那猩红的液体,一阵强烈的酥麻感,沿着舌尖直直蹿入天灵盖,头脑中仿佛有烟花炸开。
透过窗牖,一轮高悬的凉月映在天边,在朦胧的薄云中时隐时现,月光皎白如雪。
舒窈端着酒杯,风驰电掣间一饮而尽,冰凉刺骨的液体渗入五脏六腑,仿佛钻入无数条小虫,刺激的她浑身一哆嗦。
月光清冷,洒在少女的面靥,容颜如雪,好似易碎的琉璃,娇柔楚楚,我见尤怜。
望着酒盏中的酒,一滴不剩落入少女喉间。王公公狭长的眸微微眯起,上挑的眼尾轻轻抽动一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探出玉箸夹了佳肴,放在舒窈碗里,旋即开口:“别光顾着呷酒,来尝尝这道佛跳墙。”
舒崇光老泪纵横,嗓音嘶哑:“窈窈,不可啊!那酒菜不干净!”
王公公刚一放下玉箸,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殿下,这是慎刑司,您身份高贵,龙章凤姿,这肮脏地儿不该来,会坏了您的气运,会坏了大乾的气运!”
是太子殿下的声音,他不是远赴江南勘探了吗?
路途遥远,他怎会突然出现在这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