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怔在了原地,瞧着傅云饮脸上淡漠的神色,那颗心便也不停地往下坠。
她虽出身于没落的洛阳氏族,可却是将家族荣辱刻于血脉的人,于她而言,被剔除族谱可比死要严重的多了。
她知晓儿子心中因傅善匀的霸道□□而生了不少怨怼,可血溶于水,父子之间哪儿有隔夜仇?
云饮如何就要与她们划清界限?
“我不允许,你也别拿族谱的话来吓我,百善孝为先,你若还想在朝堂上做官,总要顾忌自己的名声才是。”沈氏愤然说道。
傅云饮不答,只朝着沈氏拱手行礼道:“儿子的话已说完了,便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说罢,竟是不顾沈氏的阻拦,转身离去。
登州。
流放到了第四个年头,王氏与方大等人已不必在煤矿处服私刑,又因二皇子时不时的看顾,日子过的虽不富庶,却也称得上稳稳当当。
丝竹与一农女结缘,诞下了个孩子,如今正在襁褓中熟睡。
王氏一边照看孙子,一边给千里迢迢的莹雪做小衣。
方大瘸着腿走到了王氏身旁,逗弄了一会儿孙子后,方才说道:“丝竹呢?”
王氏随口道:“和萍儿一起回娘家了。”
方大沉下了脸:“咱们虽能往各处活动一番,却也不好明晃晃地走动来走动去,可别给京里的世子爷和莹雪添麻烦。”
王氏笑道:“咱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萍姐儿娘家哥哥生了个儿子,咱们也要尽了亲戚间的礼数才是。”
这话毕,方大便也不好在多说些什么,刚来登州那两年他犯了旧疾,身子一直不大好,多说两个字便要气喘吁吁一阵。
王氏见状忙将他扶到了炕上,说道:“你且歇一歇吧,少管管这些事了,只将你自己的身子管好便是了。”
方大正要回嘴之时,外头却响起了些异样的动静,似是有车马声落地的响动。
方大行动不便,王氏便放下了针线活计往外头瞧了一瞧。
却见一辆翠帷马车停在了她们的平房前,马车瞧着精美别致,显得与这破败不堪的平房格格不入。
莹雨便由两个丫鬟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此时大腹便便,显然是怀了好几个月身孕的模样。
且她如今身上穿着的料子乃是十分名贵的软烟罗,鬓发上也是插金戴银,行动之间皆是些养尊处优的高贵气势。
王氏只在心内叹了口气,又瞥了眼屋内面色不善的方大,才与莹雨说道:“月份大了,便别出来了,省得伤了身子。”
莹雨朝着身后的仆妇们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从马车上拿下来了不少药材与吃食,并一些瞧着便华贵无比的布料。
莹雨则由丫鬟们搀扶到了王氏跟前,只听她目染哀光,轻声说道:“母亲为何不愿意去王府陪我住上一段时日,殿下已是允了……”
话未说完,里头的方大便扬声说道:“都拿出去,我才不要用那二皇子的东西,你妹妹写来的信上都说了,那二皇子是故意将我们一家人害得这般骨肉分离的地步的。”
莹雨脸色一白,那双杏眸里即刻便要落下泪来。
王氏到底心疼长女,便出来打圆场道:“我知你不信这些,可你爹爹这几年受了不少的苦,当时的确是二皇子逼着我们去指认大皇子的,你也不要怪你爹爹。”
莹雨见家人这般讨厌二皇子,心中也是又哀又痛,便道:“娘,殿下他有难言之隐,他自小便不受陛下重视,又恰巧得知了江南匪乱是由大皇子一手策划的事实……他的确是使了些歪手段,可他也是不得已为之。”
王氏只摇了摇头,不肯再听莹雨辩驳下去:“你说的话我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你也听不进去,既如此,便不要说了吧。”
这番冷漠十足的话语让莹雨怔在了原地,下半身忽而有些瘫软,幸而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她。
王氏见状心中不免也浮起了几分心疼之意,便道:“你回去吧,改日等你临盆了,我再来瞧你。”
这话却让莹雨有些喜出望外,爹娘这几年因二皇子的缘故待她再无从前的亲近,话里话外都是要她离开二皇子的意思。
可她早已将二皇子视作此生挚爱,如何能轻易放手?
思及此,莹雨便垂下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目光里也掠过了几分坚定之色。
但愿这孩子生下来后,能让爹娘瞧在他的面子上,与自己恢复从前的亲近。
莹雨落寞地离开后,王氏便怏怏不乐地回了屋子内。
方大犹自气愤,好半晌才说道:“下一回再不许她来了。”
王氏却霎时落下泪来,指着方大说道:“咱们雨儿苦了半辈子,如今你还要这般对她,你怎得心肠这般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