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在世,总是囿于过往恩怨,自怨自艾,责怪别人,有什么出息?就算裴颂是恶人,你恨他,他也已经死了,你因为恨他而不珍惜自己的才能,毁掉自己本可远大的前程,他若真的讨厌你,是会开心还是难过?你觉得他会难过,是因为你知道,他看重你,他希望你成才,他对你并不是没有父子之情!”
元洵的声音随飞雪飘走,裴世臣恍惚间,仿佛听到一阵驼铃声响。
沃野碧绿的草原上,一个年轻男子把一个三岁大的孩子放在骆驼双峰之间,让孩子抱紧驼峰,笑道:“别怕,这骆驼性格温和,不像昨天让你骑的马那般烈性,不会把你扔下来的。”
孩子摸了摸驼峰,手感极好,突然一口咬上去,见骆驼毫无反应,开心道:“阿爹,它不生气!”
男子见孩子这样去试骆驼,忍不住大笑:“你这小脑袋,是我儿子!”
“下来,虎尼,别老缠着你阿爹。”红衣女子抱了件狼皮大袄出来,递给男子道,“叫你别总带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这骆驼我从没见过,怎么会养?”
男子把大袄裹在男孩身上,笑道:“怕什么?有我在,我帮你养就是。”
“你把我的羊养的都不产奶了,还不如我呢。”女子嗔道,“今晚吃烤羊腿怎么样?”
“好啊,今晚虎尼生日,我教他跳剑舞。”
“他才多大,哪里能舞剑?跳个鼓舞还差不多。”
“那你教他跳,我在旁边给你画像。”男子觉得,女子红衣而舞,是草原上最美的景色。
“那你今晚要烤羊腿,还要负责清理!”
“这个自然交给我。对了,我给虎尼起了个大名。”
“感谢神女,这名字你想了三年,比我怀他还久,终于想出来了?”
“起名自然要慎重,再说虎尼聪明,天赋远甚于我,我定要给他起个好名字。”
“你起了什么名字?”
“裴世臣,我希望他成为一代名臣,世代传颂。”
驼铃声越来越远,成为遥远的过去,此刻却又如此清晰。
啪的一声脆响,并不大声,却在漫天大雪中格外清晰,裴世臣挂在腰间的两只羊毫笔在打斗中断成两半,滚了出去。
笔杆竟是中空,中间各夹了一张纸,风一吹,纸飘起,在空中展开,其上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在翩翩起舞,明眸善睐,笑靥如花。
元洵抓过另一张,上面画的,是一组人像,从婴儿到孩童到少年,每年一份,一共十三份。画工精湛,栩栩如生,少年清艳狡黠之气跃然纸上,眉眼之间,隐隐已有如今风华。
“这是……”
不需元洵多说,裴世臣瞥一眼就知道画上人是谁。
眼中湿润,他用袖子遮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