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得是他呢?与天道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那可是死啊。
人都有一死,他自然不可能逃脱,但他也没想过会这么早就面对这件事。
一想到这里,谢以令心里涌起一阵后怕与退缩。天塌地陷的失重感让他头重脚轻,出去的步子都透着虚浮。
*
入冬后的水墨仙庄除了一棵青枫古树外,其余地方看不见一点碧色。或深或薄的白雪覆盖群山,又从群山吹向人间。
墨南衣收了伞,进了走廊。他抖了抖衣摆上无意间沾到的雪粒,对候在门口的弟子道:“药给我,你先歇着去吧。”
弟子应声,递过药就下去了。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墨蔺渊虚弱的声音飘到门外。
“不想喝,拿走。”
墨南衣敲了敲门,出声道:“阿渊,是我。”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听起来比先前更虚弱了:“那也不想喝。”
墨南衣只好未经允许推门进去,他一手稳稳端着药碗置于身前,一手在袖子里藏着什么东西。
“喝了药,大哥有东西给你。”
墨蔺渊卧病在床许久,皮肤苍白如雪。屋里门窗禁闭,光线晦暗,但进来的人还是能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什么?”墨蔺渊勉强抬了抬眼皮,“给我看看。”
墨南衣把碗递过去,道:“你先喝。”
墨蔺渊皱着眉偏过头:“闻着就想吐。”
墨南衣安静等了一会儿,见他妥协地转回头,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低头一口气喝完了。
舌尖碰到药汁的一瞬间,墨蔺渊的脸就苦成了一团,他张嘴正要说话,墨南衣飞快地往他嘴里塞了块蜜饯。
墨蔺渊的脸颊因蜜饯鼓起一个圆滑的弧度,他动了动牙齿,咬碎的那刻,甜味一下压淡了满腔药苦,他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喜欢吗?”墨南衣把剩下的都拿出来,搁在他床头,“听说你这几天不肯喝药,无俦特意去给你买的。”
“药方改了以后,我实在喝不下。”墨蔺渊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新加了什么,比之前的苦多了。”
墨南衣道:“药方改动是因为你的病在好转,再坚持一段时间,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痊愈了。”
墨蔺渊低声道:“天生病体,哪有什么痊愈不痊愈的,不过全凭药吊着一口气。”
“不要胡思乱想。”墨南衣替他掖好被子,“我今天要去藏书阁看看。”
墨蔺渊抬头问他:“看什么?”
“你的病,还有一些甜食。你不是觉得药太苦了吗?甜食去苦,但有的甜食跟药犯冲,须小心为妙。”
“藏书阁里,居然还有这种书?”墨蔺渊着实惊了一下,“我还以为全是些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
墨南衣忍不住笑了出来:“等你好些了就去那里看看吧,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好。大哥慢走。”墨蔺渊看着墨南衣出去,门开的一瞬间,雪光短暂地照了进来。他眼底闪过一丝向往。
原来外面下雪了。怪不得大哥靠过来时带着一股沁人气息。
墨蔺渊自出生便体弱,最严重的时候身边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人,稍微转身的功夫他就可能没了呼吸。
在水墨仙庄成长十四载,墨蔺渊最远只到过那棵巨大古枫树下。也因为去过那一次,半夜后背冷汗连连,差点没了命。
后面被墨知年严禁不得随意出门。
墨无俦跟墨蔺渊则是双生子,不过两人相貌并不相似。真要说起来,反而是墨南衣跟墨蔺渊长得更相像。
因为是双生子,墨无俦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自己与弟弟争夺营养,导致弟弟生病”的愧疚里,并且每每探望墨蔺渊,总是站在门外跟他说话,很少进屋。
墨南衣看出其中不对劲,一再追问下,才听他亲口坦白。既哭笑不得,又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后经他认真开导,墨无俦总算不再有这样的想法。
回忆起往事,墨南衣边走边浅笑着摇了摇头。他走到藏书阁,门口的弟子立刻上前道:“墨公子,掌门人也在里面。”
“好,我知道了。”墨南衣应下,快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