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沈明娇静下心来,细想前前后后关于荣贵太妃与裕王的种种。如此说来,前些日子,裕王示好秦胜月不仅仅是为了兵权,也是在向沈家靠拢,只是为何…昨日荣贵太妃又打消了与镇远将军府联姻的念头呢?
“知道。”慈徽言辞凿凿,笃定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其实,沈明娇更想问的,是裕王对姑母到底有无孺慕之情。血脉,于皇室中人而言,是最脆弱的连结。
“什么时候…应该是裕王出宫建府以后。”慈徽聪慧,一点即通,知道沈明娇的言外之意。思忖道:“母妃与荣贵太妃不睦,实在没有理由亲近裕王培养感情。可能是…怕暴露调包的事,母妃对他从来都是非性命之虞不插手。而且,通常来说,皇子要成年以后才能封爵立府,但先皇在裕王九岁那年便下旨他迁至宫外别府而居了。”
“你在皇陵时,裕王可曾寻隙与你联络?”
“从未…”
沈明娇想起,贤妃那日与她说起,先帝临终前,曾数次想要废立尉迟暄的太子之位…“你可听姑母提起过,先帝留给荣贵太妃与裕王一纸遗诏?”
“遗诏?”慈徽神情迷惑惊愕,显然是从未听说过这事。“实际上,在先皇驾崩的前两年,皇上已经掌控了前朝后宫,先皇…为何会在此时留遗诏给裕王呢?而且…裕王这些年对皇上的态度十分恭敬,不结党、不参政,就算是到兵部挂职,也是最近的事。”
虚虚实实,迷人眼目…姑母的行为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而且既然有慈徽在,为何不将所有事情的真相悉数借慈徽之口说与她?更令她不解的是…姑母为何不扶持自己的孩子,反而选择了尉迟暄呢?就算是为了袁皇后的凤令,但袁皇后已死,姑母没必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放弃有沈家血脉的孩子登上皇位的机会。
除非…这个孩子…相较于尉迟暄来说,对沈家更危险!
“主子!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装箱前,您可还要过过眼?”入画轻手轻脚叩门问道。
“放着吧…我这就出去。”沈明娇听着门外的动静,抓紧问道。
慈徽起身,从床底的暗格中拿出一本《南海录》。翻开至记载关于乌孙族的篇目上,另有人以笔墨写道:蛊,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便能变惑,随逐酒食,为人患祸。
“当年,母亲便是中了乌孙族的蛊毒……蛊毒自前朝清洗后,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近乎绝迹于世上。乌孙族所谓蛊毒,也不过是以上文之法炮制而得的罕见虫毒罢了,毒性强,却不至于短时间内要命。”
“既然姑母与清云先生一直都有联络,这毒又并非要命之物,为何没能解得了?”荣贵太妃所下,并非一击毙命之毒,是欲不着痕迹解要了姑母的命。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慈徽惶惶无助道:“这毒既是从乌孙族出来的,清云先生只得远赴西南,替母妃寻解毒药草。临走前,留下了遏制毒性的药方。”
“药…被人换了,是吗?”
“被人添了足量的,引血上行的川芎…”
“这事,三叔知道,对吗?”沈明娇在心里盘算比对着时间,三叔就是那次去走商回来时,给她与二姐姐带了乌孙族的首饰。正因如此,她才能在前些日子,认出贤妃手上的镯子是来自荣贵太妃。“三叔与清云先生,为何不将姑母中毒的真相告知家里?”
院中忽然传来一道清丽婉柔的笑语欢声,“我来沾沾喜气儿,给长公主添妆!”
“主子,庆良人来了!”观棋叩门道。
“奴婢给庆良人请安。”梅清上前拦住庆良人,言笑晏晏道:“懿主子过来了,正与主子说私房话儿呢!”
慈徽将南海录收在袖中,随沈明娇到院中见人。
“臣妾给懿妃娘娘请安,给长公主问安!”庆良人打量的目光在慈徽身上落定,转瞬即逝,笑着招呼身后的宫人,将礼盒交给梅清。“长公主大喜!”
“谢谢庆良人!”慈徽看起来懵懵懂懂的,羞怯纯实。
沈明娇见她神情紧张欲言又止,手指不住地摩挲着袖边。主动上前揽过她,笑模笑样道:“妹妹既是来沾喜气的,便进来用些喜点吧!”
“皇上正往祥庆宫去审愉昭媛…”在沈明娇侧身揽过她的一瞬,庆良人语速极快轻声与她道。
“我宫里还有事,慈儿,好好招待着庆良人。”沈明娇对着庆良人微微颔首,带着观棋入画出了徽元宫。
“入画,你先回永和宫。”
入画不情不愿,哼声道:“主子…”抬眼,看沈明娇神情严厉,住了嘴。
“观棋,咱们放在愉昭媛身边的人可都安置好了?”入画走后,沈明娇放慢了脚步,与观棋不紧不慢地向祥庆宫走去。
“昨日夜间便就位了。”观棋抬眼看着祥庆宫的方向,“主子你看,起烟了…”
“走水了!”
“祥庆宫走水了!”
“快来救火啊!”
祥庆宫的火势随风而起,天干物燥,眨眼的功夫已是浓烟滚滚。
“烧起来了。”沈明娇掩嘴笑得眉眼弯弯,快意自得道:“咱们也回宫!”
“站住!”尉迟暄离远便见她站在风口望着祥庆宫,待他走进了才欲转身离开。倒像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