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时远归……
他不知道自己难受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心情很是憋闷。
他也不想被别人当成疯子看待,可是他没办法。如果这一次,他不能震慑住大家,以后他们兄妹三个就再也难立起来了。
指望田家承担医药费,还不如指望公鸡会下蛋。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里正的安排跟田家和解,他知道田家只会虚与委蛇,过后该咋样还是会咋样,田大娘还是会无赖,田富还是会欺负安安。
他觉得这是一个契机,让村里人重新审视他们的契机。
只有让别人害怕他,恐惧他,才不会再轻易欺负他们。
于是他那么做了。
可是,好像吓到弟弟妹妹了——
委屈——
乌云压了下来,空气像裹了棉布,闷不透风,雨快来了。
时远归赶着下雨前回了林家村。
他把骡车停在路边,跑上缓坡,没有进门,隔着院子打招呼:“江盼,韩大夫我送回去了。看着马上要下雨,我先去给里正家还骡车。”
听屋里有人应了声,不等江盼出来,时远归就走了。
江盼走到院子外面,没有看到时远归,静静站了片刻,回屋跟林进宝交代几句:“进宝,你和萍萍看着安安,我去外面转一圈。”
“这眼看着要下雨了,你怎么还往外走?”
江盼已经走出大门,声音传了进来:“感觉有些闷,我就在附近走走,下雨我就回来了,你们在家待着,不用管我。”
江盼出了门,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走,在缓坡上站了好一会儿。
他想起刚来林家村的第二天,他就是站在同样的位置,当时正直盛夏,田间地头绿意盎然,他被初升的太阳照醒,让他留在此处。
可是真的甘心吗?
雨滴落在额头,江盼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深秋的田野早已不复往日生机,浓雾弥漫下尽显颓败。
蝉鸣退去,夏天消失了。
江盼心底一片荒凉。
早上打砸田家太过用力,胳膊有点酸软,手上布满大大小小数道磕伤,两只脚也隐隐作痛,不知伤到哪里。
江盼毫不在意,这会儿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怕他,他们怪他。
江盼不知该去哪里,漫无目的地乱晃。潺潺水声淌过,他发现自己站在桥头,当时站过的位置。
天空没有冉冉升起的太阳,河边没有山里出来的猎户。
雨变大了,砸在江盼身上。雨滴落入水面,越来越密。他只身站在桥上,大雨弥漫下越发孤寂。
他感到委屈。
为什么呢?
爸爸妈妈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又要生下他?生下他为什么又要怪他让他们失去工作?为什么要把他丢在乡下不闻不问十几年?
他喜欢男人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吗?为什么要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怪他给他们丢脸了吗?他只是不喜欢女人,他有错吗?
奶奶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既然舍不得他为什么不带走他?
他为什么会来这见鬼的破地方?为什么偏偏是他?赵桂芳一家霸占他的家产,村里人背地里看他笑话,田富母子多次找茬欺辱他们。
他做错了什么?他有什么罪?
他想变成疯子吗?他想被人惧怕吗?为什么要怪他,怕他?
没人理解他。
江盼觉得自己好孤独。
前世二十几年刻进基因里的教育和理念,让他无时无刻不拘束着自己,不敢踏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