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笙在膳房门口的桌子边坐了一会儿,耳朵就渐渐恢复了。
她看见谢潇南站在大钟的旁边,陆续有士兵从外面走来,到他跟前就会稽首行礼,然后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
温梨笙所坐的桌子与他们的那些是有些距离的,仿佛楚河汉界一样给分开了,她转头张望,没有一个人看她,似乎当她不存在。
吃饭的时候气氛就显得很轻松了,那些平日里训练的苦哈哈的士兵这时候就跟寻常百姓一样欢笑着聊天,显得闹哄哄的,温梨笙终于感觉到一丝热闹了。
人到的差不多之后,饭菜就出锅,被下人快速端上桌,顿时饭香四溢。
谢潇南也走过来,神态自若的在她旁边的地方坐下。
温梨笙正诧异的时候,就见下人也将菜送上来,基本与其他人的一样,但是多了一碗排骨汤,就摆在她的手边,她凑过去闻了闻。
嗯!就是这个味儿!她家老厨子炖的汤。
不过她是没想到要与谢潇南坐在一起吃饭,旁边还有一群大老爷们,她有些不适应,起身想去要个托盘把端着东西回自己房中,刚动身就一下被谢潇南拽住了手腕,他问:“干什么去?”
“我、我要回房吃饭。”温梨笙被吓了一下,打了个磕巴。
随后腕子上的力道一重,她就拉得坐下来,谢潇南道:“就在这吃。”
“为什么?”温梨笙发出不解的疑问,抗议道:“我不要在这里吃,这里人太多了我吃不下饭。”
“你自己在房中的时候也未必吃多少。”谢潇南无视她的抗议,用公筷夹了菜放进碗中,一口菜填进嘴里,其他的士兵见状也开始动筷吃起来,周围顿时安静不少,说话的声音也低了许多。
温梨笙气道:“那我不吃了。”
“你不吃,晌午过后就让你饿着肚子去搓苞米。”
温梨笙沉着嘴角,脸上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迟迟不肯动筷,像是跟谁赌气。
谢潇南吃了几口饭菜,见她还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于是开口道:“如今大梁正值乱世,多少人家破人亡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冻死在凛冽寒冬之中,就算你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也该明白粮食的可贵,温郡守向来是体恤百信珍惜粮食的,没教过你这些吗?”
他声音轻缓,相比之前的冷硬已经柔和很多了,语气很随意,像一句随口的问句,但却让温梨笙心里一下难受起来。
她恍惚想起曾经年幼的时候,她爹确实会把珍惜粮食挂在嘴边,不准她大肆铺张浪费,只是后来随着她爹大贪官的名声响亮起来,她的挥霍程度也直线拔高,莫说是吃的,就算是身上的真金白银有时候也完全不在意,说给就给,她爹也没有在这方面约束她。
不要浪费粮食这些话,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跟温梨笙说了。
如今倒是这个曾经是锦衣玉食的景安侯世子对她说出这种话,让温梨笙心头狠狠一震,她盯着谢潇南的脸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记忆中那个站在人群中,受万人追捧高不可攀的世子爷,如今不仅褪去了当年少年的稚嫩脸庞,就连眉眼之间隐隐可见的倨傲也被藏起来了,变得冷静平和。
虽还是极其俊俏的模样,但面容如覆霜雪般冷冽,让人很难在气势上与他相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谢潇南见她神色茫然,接着说道:“就这么一碗排骨汤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还挑挑拣拣,碰见不好吃的就倒掉,可知道这是经过多少人的手才做出的一碗饭?”
温梨笙无话反驳,眉毛耷拉下来,显得心情有些低落。
谢潇南就道:“快吃。”
似乎是给温梨笙递了个台阶。
温梨笙抬手,拿起筷子捧起碗,喝了一口热汤,肉香油香在嘴里散开,从舌尖一路滑到喉咙,进入胃里将冰冷的四肢都暖起来,抚慰了躁动不安的心。
见她乖巧的开始吃饭,谢潇南也不说话了,只会在她不用公筷的时候看她一眼,她也立马意识到然后换筷子夹菜。
过了好一会儿,温梨笙似乎吃饱了,一碗饭被她吃得干干净净,排骨汤也喝完,桌上的两盘菜还剩下小部分,她就放下筷子忽然说道:“你说得对。”
谢潇南正吃着,听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抬眼看她。
温梨笙就道:“你方才说的话我仔细想了一下,确实是对的,之前是我做错了,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吃饭,珍惜粮食,为了弥补我的错误,你让我去搓苞米吧。”
谢潇南不动声色道:“倒也不必,你有知错之心就好。”
“就算我知错,但我心中还是过意不去,就让我做些事弥补一下吧。”温梨笙眼神诚恳,语气认真。
谢潇南道:“不是说了下午要出门采买吗?”
温梨笙顿了一下,似乎有短暂的犹豫,却还是道:“我怎么还有心思出去玩?我要留下来赎罪。”
谢潇南轻笑了一下,说道:“就算是搓苞米也是在院中搓,出不了这个宅子。”
她轻轻啊了一声,沉默地想了一会儿,而后道:“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上街采买吧,赎罪的方法还是有很多种的。”
温梨笙道歉是真心的,搓苞米却是另有想法,以为会跟着下人一同前往谷仓之类的地方,到时候或许能找到逃出去的办法,却没想到竟然被谢潇南给看穿了,那就还不如上街玩。
谢潇南没再说话,将盘中剩下的菜都吃完,桌上的碗碟都空了之后,才起身,对士兵们说道:“今日的训练取消,所有人去宅门外等着,游子业会你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