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没作声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李裕也由早前的尚且坐得住,只是看不进去书册,到眼下已经坐不住,起身在二楼阁楼里来回踱步……
时间越久,他心中越不安。
哪怕知晓温印就在府中,也哪怕知晓以温印的心思肯定能应付完陆江月胡来,他心中还是下意识得不安。
他早前没告诉温印,昨晚一宿没睡,但临到拂晓快至定州城时,他迷迷糊糊做了一个冗长繁琐,又时断时续的梦。
梦很长,长到好似浑浑噩噩过了过了许久,但忽然惊醒时,却又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但他惊醒,是因为他终于看清他祭拜的墓碑上,写的是亡妻,温印……
他醒来的时候,手脚都是冰凉的。
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分明当时觉得梦很真实,但醒来的时候,最后记得的也是“亡妻温印”几个字。
那种缓不过气的窒息感,近乎将人吞没。
但是当他看到她还好好躺在他怀中,还安静睡着,没睁眼的时候,他整个人仰首靠在马车一处,好似劫后余生一般,需要时间慢慢缓和……
他也缓和了很久。
直至,即便梦里的事情大抵都记不清,但心底弥漫的那种难受和经久不曾消去的剜心蚀骨,还似历历在目。
所以晨间在马车里见温印醒来的时候,他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因为,他才经历了一场噩梦。
一场冗长,又真实的噩梦。梦里,他持剑登上了天子殿堂,每一步都是对李坦的愤恨……
而眼下,温印离开的时间越长,他指尖越是麻木,有些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但两处的忐忑仿佛都重合在一处。
那种熟悉的恐慌感,在心头开始慢慢蔓延着,就好像,经历过的事情,再来了一次……
这个念头,让他忽得冒出冷汗。
也让他心中越发失了沉稳。
“还没回来吗?”他的声音隐约有些发涩。
安润刚应声还没,再等转过头去时,却远远看到鲁伯跟前的人来了书斋处,安润紧张,“殿下!”
李裕上前,安润脸色有些不好,“殿下,夫人还没回来,鲁伯让提前走!”
李裕诧异,“怎么会提前?”
安润也不清楚。
但书斋外的人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安润忽然想到,“是不是府外出事了,所以鲁伯在这边不得不提前?”
李裕心底飞快思量着,伍家树的人是同鲁伯联系的,所以鲁伯如果让提前,一定是伍家树那边收到了消息,不会有错,伍家树不会贸然做这些事。
“殿下?”安润心中涌起一丝慌乱。
李裕眉头皱紧,掌心也慢慢渗出冷汗,却还是沉稳道,“先换衣服。”
“哦。”安润也反应过来,还有时间。先换衣服,说不定换衣裳的时候夫人就回来了。
安润很少像眼下这么手忙脚乱过。
而一侧,李裕一颗心似是坠入深渊冰窖里,心底的不安越发吞噬着眸间清眸,明明知晓什么是当做的,但指尖越发攥紧。
再磨蹭,衣裳也换完。
两人都换了娄府老宅中小厮的装束,稍后混乱中混在其中不会起眼。
衣裳换完,楼下也隐隐传来刺鼻的烟味儿。
李裕身侧,一身男装的安润沉声道,“殿下,火势要起了,我们要离开书斋了。”
李裕没有出声,整个人沉寂中,也忽然意识到,温印真的赶不回来同他一道了。
李裕眼底微微泛起红润,脑海中一热,想从阶梯处下去,安润眼疾手快拉住他,“没时间了,殿下,夫人吩咐过,如果他没回来,一定要带殿下……”
李裕声音嘶哑,“不能留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