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在这节车厢里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检查了座椅,然后坐在当年的位置。老式火车的窗开着,外面是一片漆黑的隧道,车厢里的光照亮隧道的墙壁,更远处的黑暗里传来空洞的回响。
黑泽阵闭上眼睛。
诸伏景光也转了一圈,坐在他后面的座位,问:“所以你是怎么从爆炸里逃生的?”
黑泽阵睁开眼睛,回答:“……爆炸发生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列车上了,我跳车了。”
他往上看,却微微一怔。
从他的角度——应该说是成年人坐在这里很难看到的角度,能看到有个灰色的小物件正在窗户上方的夹缝里。
他站起,把那样东西拿了下来。
是……一把钥匙。
没有绳子、相当普通,放在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的钥匙。却跟黑泽阵记忆里一把同样普通的钥匙彻底重合。
他忽然感受到胃里一阵翻涌,弯下腰,几乎要将一个小时前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黑泽?!”
诸伏景光发现黑泽阵的异状,当场从后面翻过来,却也不敢碰他。
黑泽阵抬起一只手表示没事,过了一会儿才说是身体对记忆里的感受起了反应,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年被那位先生逼着一遍遍催吐把钥匙吐出来的时候他还记得呢。
“这是什么?哪里的钥匙?”
“谁知道呢。”
没人知道这是哪里的钥匙,Cedrus不知道,那位先生也没说过;黑泽阵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当年那把钥匙,只是……不光是型号、颜色,就连上面的划痕都很眼熟。
是隐修会?还是跟当年的事有关的乌丸集团的人?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组织的人应该不会用这样东西做诱饵,倒是隐修会的人多半知道Cedrus的钥匙。
钥匙上还有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是怕他不愿意拿,擦得干干净净。
黑泽阵把钥匙放进衣服口袋里,然后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那时候我在游轮上捡到了一把差不多的钥匙。就是因为它,我才从正在行驶的列车上跳下来,跑了。”
“是组织?”
“对,简单来说,组织去那座游轮上找拿着这把钥匙的人,但他们的人大多在混乱里被杀死,于是等游轮靠岸后,组织又派人来调查。他们伪装成警察和乘务人员,说船上的混乱可能跟我们中的某些人有关,需要检查我们的行李。他们还带了食物和热水来安抚乘客。”
“伪装成警察?”
“应该说警察里本来就有组织的人,公安确实比较难混进去,但往普通警察里安插外围成员很容易。”
黑泽阵没做进一步的说明。
事实上,以他的了解,跟组织有关系的普通警察并不少,但他们很少会在刑事调查或者机密情报相关的部门,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甚至有可能以为组织就是警察内部的另一个隐秘机构。
他望向窗外的隧道,继续讲述对他来说很远,但记忆又清晰到仿佛昨天的故事:
“他们检查了我的行李,在我这里停留的时间比其他人都长,有个乘务人员故意把热水泼到我身上,然后让我换衣服。我猜测是因为他们要找的人年龄跟我相近,不过他们没发现什么,跟我道歉了好几次就走了。”
“钥匙呢?”
“我把它吞下去了,所以没人能找到。虽然他们没有怀疑我,但游轮上登记年龄在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的少年只有几位,他们找不到,就打算把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带走。我察觉到了他们的计划,就提前跑了。”
对方能在警方安插人手,正在行驶的列车里也有不少他们的人,黑泽阵不清楚追查Cedrus的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历,但肯定不是好对付的。
那天他在列车的茶水间里找到了没擦干净的溅出的血迹,但这是对方用来引诱相关人员的陷阱——在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的情况下,人们要么精神恍惚,要么看到这种东西会尖叫或者告诉乘务人员,一声不吭地离开的人一定会有问题。
黑泽阵是看着血迹沉默了几秒后才意识到这是陷阱的,他注意到身后的乘务员已经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打算跟他搭话。
他没浪费时间去骗过乘务员,直接将人放倒,从她身上找到了小型对讲机和枪。
时间不多,黑泽阵没动她身上的东西,而是从餐厅里拿了把刀,借列车经过隧道的机会,直接从茶水间的窗户翻了出去。
他的行李里没有任何跟他身份相关的东西,黑泽阵一路上也都小心没留下过头发,不用特地回去增加危险。当时距离对方发现他失踪还有段时间,黑泽阵把受伤的腿重新包扎了一下,就往森林的深处去——在那里他跟回老家一样,拿着把刀活几个月等有人联络应该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黑泽阵停顿了一会儿,不过不是因为想不起来,只是没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诸伏景光就等着他,反正列车附近暂时也没有别人来。那些好奇的侦探前几天应该都来过了,不过列车上连能带走的东西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线索了。
至于那把钥匙……诸伏景光也很在意。有人在针对黑泽吗?但听黑泽的语气好像又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