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
毕竟即墨浔现已贵为漠北的赫弥舒王子,到了漠北,左右皆会以“王子”称之。
说完,即稚陵装作要咳嗽,以帕掩口,却悄悄看向了对面的即墨浔。
这个穿着雪青色坦领长袍的男人,似乎唇角动了动,像是在对她这番话报以微笑回应。
但须臾,笑意又似消退,不免让她怀疑他是否真的笑过。
“公主巧思,”男人的话也依旧淡淡,“微臣自愧不如。”
这一下,他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谦恭的样子了。
即稚陵正要松气,即墨浔紧接着的话,又霎时令她心弦紧绷:
“与公主相识至今,微臣对公主的脾性,也略识一二。每每与公主相见,公主皆是坦然,可那日,为何非要隔那一层围屏?”
“不过是偶感微恙,”即稚陵悄悄掐着手心,迅速思索着应对,“怕给大人过了病气。”
“那既然病了,又为何不卧于榻上,却非要站在那围屏之后,与微臣只隔了咫尺的距离?”即墨浔却穷追不舍。
她紧绷的心弦快要断了,仍旧是不敢回视。
即墨浔对即稚桢情根深种,他这般关切,她此时最应该做的,便是一面娇泣着“因为实在舍不得与大人你远离”,一面扑到面前男人的怀里。
是不是他也想她这么做?话本里情到浓时的爱侣,似乎都会这么做。
可对她来说,这本就是她生平第一次与外男单独共处一室,又因笼着那随时可能暴露的阴云,薄薄的衣衫内早已汗流浃背,若真如他所愿,靠得太近,岂不是更快便露了端倪?
“公主是害怕微臣吗?”这一次,即稚陵确认即墨浔的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可源头飘逸,似乎是要站起。
“大人开什么玩笑,”她赶紧瞠目回视,重新抖起了“即稚桢”的威仪,“本公主与大人相交日久,何时怕过?”
这是在赌。
赌即稚桢从前在即墨浔面前,也是如她从小那般的娇纵,不肯退让分毫。
“公主说得是,是微臣僭越了。”即墨浔这么一说,即稚陵便确定她赌对了。
“今日失态,不过是本公主思及远离故土亲人,难免感时伤怀,”她顺着刚刚的架势继续下去,“大人不必费心劝慰,多予我时日,也可自行消化。”
说完,没等即墨浔回应,她便阖上了双目,兀自靠着车内身后的软垫,养起神来。
这下,倒真像个养尊处优、说一不二的公主了。
漠北王廷如今坐落上京,地处茫茫草原与汉地交汇之处,也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自邺城至上京,路遥两千余里,即使八百里快马加急日夜兼程,也需要行三日。何况送亲队伍车马骈阗,又有担抬力士、粗使仆役等靠双足行走,若要顺利到达上京,也起码需要稚余。
大约也是知晓迢迢远路舟车劳顿,又因着对即稚桢的爱重,即墨浔在出发后第一个歇脚驿站,便下了马车,体贴无比地为即稚陵召来了侍婢。
一个是她自己的乳母韩嬷嬷,另一个则是本属于即稚桢的贴身宫女,名唤绿颐。
此次和亲,弘光帝的继后宋氏为即稚陵安排了不少伶俐精明的宫婢,充盈永安公主的和亲队伍。
即稚陵自小身边只有一个乳母韩嬷嬷,自然不习惯被如此“众星拱稚”,可她到底现在顶了“即稚桢”的名头,这位大公主出行的排场,她从前也有幸见识过。
是以,即使她并不愿意被不熟悉的宫婢们近身伺候,为了不露出马脚,她也只能忍下。
好在绿颐醒事,自从她搬入碧仙殿起便循着各种由头向她和韩嬷嬷示好,相处了这几日,即稚陵虽仍旧未松口许她贴身伺候,却也对她的亲近并不反感。
韩嬷嬷与绿颐替换了即墨浔上了这马车,明明多容了一人,车厢内却比先前即墨浔在时松泛了不少,即稚陵也终于可以除了鞋袜,舒舒服服地躺在早就想躺下的软榻上。
纷扰杂念一一在脑海喧闹,却也挡不住她的困意,很快她便陷入了沉睡,车身摇摇晃晃,可她连梦都没有起。
却是被激猛狂切的兵戈之声吵醒。
“公主莫慌,”韩嬷嬷见她如惊弓之鸟一般坐起,旋即俯在她榻下,温语安抚,“此行的护卫们个个身经百战,必会保全公主万无一失。”
“可知发生了何事?”即稚陵蹙眉。
“似乎是有一群流寇,看中了公主陪嫁宝物,舍命强夺,”绿颐面上也不见慌乱,稳稳说道:
“奴婢刚刚大胆掀帘望了,为首的几名贼匪最先冲向了即娘子与即公子所乘马车,护卫和即公子同力,不出片刻便已将贼人杀退,公主大可放心。”
即娘子便是即墨浔的生母即溯。
因着即溯在即家时并未婚配,漠北王廷那边也还尚未给她任何阏氏封号,只让她随队伍同去漠北,故而所有人都只能暂时称她为“即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