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纵看了他一眼,“听闻丞相病了?”
“人上了年纪,总有些小灾小病的。”李蔡面上仍有大病初愈的苍白。
义纵不置可否,他被邀请到丞相府中,自是知晓不是来与李蔡叙旧的。
他这几日已经看过了盐铁官营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实施,要一个雷厉风行拥有铁血手腕的执行者。
那些原本掌控着盐铁的经营者的怒气,也需要一个承受者。
“请左冯翊至内一叙。”李蔡知趣地抬手引路。
义纵往前走去,忽然说道:“丞相可知张次公葬于何处?”
他与张次公乃是年少挚友,张次公因为参与谋反而被满门诛灭,他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李蔡眯了眯眼,面上仍带着笑,“乱臣贼子,自然不配有葬身之地。左冯翊若要祭拜旧友,只能去乱葬岗了。”
义纵步子稍顿,他没料到李蔡向来表面和善,此时说话竟夹枪带棍。
桑弘羊和张汤等人也到了府中,几人相互恭维之后,坐下来商量。
桑弘羊心忧今夏十万大军即将出征,军费的消耗巨大,盐铁官营必须及早实施。
张汤则表示掌控盐铁的地方豪强的反抗情绪异常强烈。
几人的目光一齐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义纵,暗示意味明显。
棘手的烂摊子,自然要交到义纵手上。
义纵没什么表示,他将手上书简一丢,“仅凭我一人可做不来此事,得有一人从旁协助。”
桑弘羊刚要起身接下,义纵的目光便落到了李蔡身上,“听闻此计划乃是丞相提出的,最是了解细枝末节,此后便要委屈丞相了。”
说罢,他也不看屋中众人脸色,起身扬长而去。
张汤心中对义纵着实佩服,二人同为大汉酷吏,张汤做不到他那样无畏态度。
说到底,他仍要在长安生存,可义纵不是,他是今上的刀,挥向旁人时,总裹挟着致命的寒气。
——
秣兵历马一载有余的汉军,也终于即将开始了新的征程。
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各领十万兵马,将于六月末分两路出击幕北。
有乳母和卫少儿照料阿婴,殷陈的生活又似回到从前一般,她将冒出的白发染黑,再度入宫去。
她心中有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必须去问那个站在权力之巅的帝王。
再次踏进宣室殿时,她的脚步已经从容坚定了许多。
刘彻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坦白来说,自从伍被入了长安之后,他便一直在等一个人。
霍去病也曾多次求见,可他不想见他。
他终于明白了,他真正在等候的人,是殷陈。
刘彻让殿中所有的宫人退下。
父女二人相对而坐,一张四四方方的纵横博局摆在二人中间。
殿中熏香幽幽侵入鼻端,外边的世界无论多炎热明亮,隔着厚厚的窗棂和帷幕,能照进殿中的光却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