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这条思路一想,可够筛选的范围,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再顺着这两三个人往下调查,郡主就会发现,这世上的确不可能存在什么天衣无缝的布局。”
“而这回无疾找到的人,就是他。”
他一边有条不紊地解释,一边在袖子里头掏出一样东西,抛给沈盈缺。
沈盈缺接过来一看,漂亮的杏眼登时如猫眼般缩起。
第70章子霑
那是一枚香囊。
藏青颜色的布料,绣着简单的祥云花,应是男子所用。
绣工算不得好,有几处针脚都明显歪到天上去,肯定不是外头商铺里买来的,是自己绣的。料子泛黄程度也颇为严重,怎么看都有十来年的光景,底下还脱了线,看来香囊的主人对它并不是很爱护。
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沈盈缺上下翻索着,眉头越皱越紧,“你什么意……”
“思”字还没说完,她就在香囊的右下角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绣纹,绣的像是两个字,极小,她需举到眼睛前面仔细辨认。待看清是哪两个字,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将香囊收起。
“你从哪儿找来的?!”
宁无疾耸耸肩,无知无畏地答:“从颂家一位老奴仆手里。他儿子好赌,欠了赌坊一大笔钱,还不起,就偷偷拿了主人家闲置的旧物出去变卖,这香囊就夹在里头。当铺的掌柜觉得没用,丢在巷子口,被一位老乞丐捡走,最后辗转到了我手里。”
解释完,他又伸长脖子,好奇地问:“‘子霑’是什么意思?看着像是谁的名字,和老王妃有关系吗?”
“跟你没关系的事不要瞎打听。”沈盈缺肃声呵斥,整张脸绷得极紧。
她一向爱玩爱闹,极少有这样严肃的模样,宁无疾也收起嬉笑模样,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于是认真点头道:“明白了。接下来的事,无疾不会再多插手,郡主自己也请多加小心。”
拱手再行一礼,他转身往长廊尽头去,走了两步,停下来道:“还有一事,无疾得提醒郡主一声,关乎三更堂。听说他们还未解散,仍藏在暗处活动。”
沈盈缺微愣,“怎么可能。荀家已经垮台,他们还留着做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宁无疾摊手,“没准是假消息,也没准有人瞧上他们的本事,把他们都圈了来,另起炉灶,继续做杀人的买卖。郡主应当知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是每个刽子手都能轻松放下自个儿吃饭的家伙的。”
沈盈缺沉吟了下,点点头,“多谢提醒,我会派人留意。你自己也要小心,那帮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万一叫他们发现你在查他们,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宁无疾颔首以示知道,抬步离去。
沈盈缺在院子里站了片刻,也转身回屋里去。
*
翌日便是出发前往落凤城的日子。
沈盈缺难得起了个大早,带着秋姜几人踏上行程。前来送行的除了颂家的老管事外,就只有小叶一人。
颂惜君居然没有来。
沈盈缺颇为意外,见颂老管事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再想那日萧妄当众送出去的嫁妆,大约猜到其中的原因,也便没有多问,客套地寒暄几句,便将人打发了。
反倒是小叶,抱着白露不肯松手,眼睛红红,都快哭成花猫。
——她本来已经做好一辈子跟着沈盈缺的准备,还打算和她一起去落凤城,再不搭理宁无疾。
宁无疾去找她认错,又是道歉,又是下跪,她也没打算原谅,甚至连门都没给他开。
以为这样耗上一夜,他就会知难而退。岂料这家伙不知哪根筋搭错,竟是顶着雪,在她屋子外头跪了一整夜,整个人快冻成冰。见她终于肯开门,还欢喜地朝她笑,僵白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支发簪,艰难地给她戴上。
那是他前段时日去渡口扛大包挣钱,一点一点攒出来的,没有多么贵重,但意味深远。
小叶咬着唇忍了又忍,到底招架不住,还是答应了他,和他一块走。
沈盈缺真心为她高兴,给她留了一笔银子,让她找个喜欢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若是将来宁无疾欺负她,就到百草堂,自己一定帮她撑腰。
小叶无不答应,还握着沈盈缺的手,诚恳道:“郡主以后若是遇上什么繁难之事,抑或是什么令郡主不高兴的事,就来找小叶,小叶别的本事没有,哄郡主开心还是可以的。”
沈盈缺忍俊不禁,揉着她脑袋答应下来,同她最后道过别,便坐上远行的马车,一路往西,直奔落凤城而去。
眼下应天军已经开始北征,大战一触即发。
为了行路安全,沈盈缺特特选了一条较远的山路绕行,方便遇上麻烦的时候,可以有地方躲避,停停走走,约莫走了有一个月,一行人终于在年节前两天,抵达落凤城。
作为边境之地,这里原也是一派荒芜冷清,杀伐不断,经过沈愈和月扶疏的共同治理,如今已是欣欣向荣,比之京口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如今城里的守城主将叫郭子铭,乃是沈愈昔日的左前锋,对沈愈忠心耿耿,从前还抱过沈盈缺姊弟俩,经常给他们买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