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缺眼皮一跳,霍然从跽坐中直起身子,“去京口?是要准备北伐了吗?”
萧妄挑t?眉,意味深长地看她。
沈盈缺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轻咳着讪讪坐回去,“我也是瞎猜的,瞎猜的。陛下这不是把从秋家收缴来的部曲,全都扩充到应天军旗下,还命尚书台开始筹措军饷军粮,不想要为北伐做准备,还能是什么?”
萧妄兴味道:“阿珩也果然和百草堂前几任宗主不一样,手眼都伸到尚书台去了。”
沈盈缺没理睬他言辞间的揶揄,哼声道:“你就说是不是吧。”
萧妄被她这无赖的话术气笑,“你现在还真是越来越不怕我了。行,告诉你,的确是快了,至多四个月,边境就要起战事。那时候天还冻着,北边一片冰天雪地,正适合我们反击。”
沈盈缺眼睛一亮。
虽说北伐之事,她前世已经见识过,但今生因着她扭转的一些事,许多事件的轨迹都发生了改变,北伐也跟着提前,且比前世准备得还要充分,也定能比前世进行得更加顺利。阿父阿母在九泉之下,应该也能安心了。
“觉得我能赢吗?”萧妄将人揽进自己怀中,含笑揉捏她脸颊,“等我凯旋,咱们就成亲,好不好?就以拓跋夔的项上人头为聘礼,如何?”
沈盈缺被抱得羞答答,听着前头这番求婚,更是喜滋滋,扭捏着正好答应,岂料最后急转直下,竟是来了这么一句。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提拓跋夔就不会说话是吧?都跟你说了多少回,我跟他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那天你听到的话都是他为你激你瞎说的,只有傻子才会当真。广陵王殿下这么在意,难道真是脑子叫驴踢了?”
萧妄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却是收紧臂弯,将人搂得更紧,有种孩童紧紧抱着自己的宝贝,生怕被别人抢走一星半点的稚气。
沈盈缺忍俊不禁,却也没多埋怨。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酸,她比谁都清楚。前世不被萧意卿接纳,她也是这般,即便当上了太子妃,名正言顺,依旧满心惴惴,毫无安全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被偏爱的,都是最怕失去爱的人。
只是她不懂,似萧妄这种位高权重,又兼肤白貌美的天之骄子,眼睛都长在脑袋顶上,从来只有别人为他患得患失的份,何来他为别人这般踌躇的可能?
瞧着模样,仿佛真的曾经被谁深深伤害过似的。
到底是谁呢?
沈盈缺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他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蠢到主动去揭他的伤疤,展臂回抱了他一会儿,从他怀抱里探出脑袋,微笑道:“你放心,这辈子,我只嫁给你。哪怕最后你没有收复失地,北定中原,我也照样嫁你为妻。”
萧妄心头一紧,也不知是叫哪句话刺到,长睫不受控地轻颤,圈在她身上的手臂也微微发抖。
沈盈缺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萧妄只摇摇头,蹭着她柔软的脸颊,将她搂得更紧,“这话我放在心里了,你可不能再反悔。若是再敢背弃我,我一定不会再去找你。”
沈盈缺叫他这接连三个“再”字弄得一头雾水,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跟他说吗?怎么闹得跟她之前已经背弃过他许多次一样?
但见他情绪果然好转,她也就没将这点异样放在心上,乖乖应了一声好,便从他怀里钻出来,继续吃他剥好的柑橘。
想着马上就要离开建康,再回来,有些人怕是永远都没办法再见到,有些话再不问也是永远都没机会再问出口,她抿唇思忖片刻,转头问萧妄:“忌浮可有法子送我进宫,见一见废皇后?”
第47章再见荀皇后
自从天禧帝下了废后招数,荀皇后就从正阳宫迁到了北苑——沈盈缺前世染上疫病后,被荀皇后勒令搬出正阳宫,单独养病的地方。
天禧帝一向不喜这位被荀家强塞过来的皇后,荀家得势的时候,他就不怎么与人家亲近,眼下撕破脸,更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不仅不许外人与她接触,连侍奉她的人也都换成了他的心腹,除了每日定时往屋里送饭递水,便不再与她有任何接触。
甚至连送去的饭菜,也都是馊的,还不如天牢里的囚犯。
为了能见上一面,沈盈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平白答应萧妄下个月药浴再多加三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想这厮会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沈盈缺便恨得牙根痒痒,只盼今日这趟能有所收获,不至于叫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荀皇后并不知道她会来,犹自坐在那面百鸟朝凤的绣屏前,边哼歌边擦拭鎏金鸟笼,乍然听见开门声,还颇为讥讽地哼了声:“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没到晚膳时间,就急着过来本宫送饭?可是我荀家东山再起,叫你们这群鼠辈吓破了胆,急着过来给本宫献殷勤,想求个宽大处理?呵,告诉你们,别做梦!本宫不吃那一套,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等本宫从这出去,就是你们的死期!”
仰头瞧见沈盈缺,她又是一愣,侧眸飞快扫了眼她身后,见的确再没有别人,她握着帕子的手不禁收紧,手背都暴起青筋。
沈盈缺低声一笑,掸了掸枰座上的灰,端端跪坐下来,“别看了,只有我一人。陛下没有过来认错,荀家也不曾东山再起,娘娘还是少做白日梦,专心养鹦哥的好。”
睇了眼那空空如也的鸟笼,又长“哦”一声:“差点忘了,娘娘养的那只鹦哥早就在您被废的那天,就已经被陛下收走,改赐给宣昭仪,如今每天锦衣玉食,过得比娘娘还舒坦。”
荀皇后双肩隐隐发颤,眉梢都跟着抽搐,显是在忍气,以致头疾都就要发作。
但也仅是片刻,她便迅速调整好情绪,低头继续擦拭鸟笼,不紧不慢地反问:“无事不登三宝殿,郡主这节骨眼突然造访,只怕不是专门为了来看本宫笑话的吧?让本宫猜猜,如今还有什么事,值得晏清郡主这般兴师动众?”
话落,她还当真放下手里的帕子,右手托腮,左手支右肘,煞有介事地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但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盈缺,半点认真琢磨的意思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