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个激灵,几乎没有犹豫,便跟了下去。水陡然没至膝盖,刺骨寒凉,让姜弦打了个摆子。等侍卫反应过来,姜弦已经捞起了琉璃灯。那侍卫急忙下水,将姜弦扶了出来,隐匿在人群里的暗卫迅速为姜弦辟出了一块空地,齐齐跪在地上:“属下该死!”这边声势浩大,似乎都压住了放河灯带来的欢快。岸边乞求两心相悦的男男女女悄声握着手,一边想着不要掺和闲事,一边又忍不住要看。姜弦把琉璃灯放在一边,扶起了侍卫统领,一旁的姜暖暖围了上去,拿着一方小帕子为姜弦擦着身上的水。“娘亲,暖暖怕。”姜弦摸摸暖暖的头:“不怕。”她回过头看着跪着的一群人:“你们起来吧。我只是想到,琉璃灯在河里会沉下去而已。”那侍卫抬起头:“夫人说的是哪里话。”“这河灯本来就是王爷特意找来给夫人的,沉就沉了,倒是夫人这样,王爷知道了会担心。”听这人这么说,姜弦倒是后怕起来。陈淮他不会误会她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姜弦看着暖暖,想到她今天一直想看的新节目,便道:“晓棠,你先和暖暖去玩,我去找家制衣坊去换件衣服。”说罢,她看着那侍卫道:“保护好暖暖,莫出了什么差错。”六十三弦暖暖决然不能掺进前朝后世……制衣坊里,老板娘正倚在门口柱子上,踮着脚遥遥看什么。姜弦捏着裙角,顺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临尘中央的钟鼓楼下,高高竖起万花灯。那灯约莫有四五人高,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上面,最顶处的中心,是用油纸折成各种形状、组合堆叠而成的牡丹。此时,牡丹正慢慢开放。牡丹下,人山人海,都仰着脖子看今年的彩头。姜弦拍了拍发愣的老板娘:“这姐姐想看为什么不到前边去看?”那老板娘扭着自己如风扶柳的腰肢,挥了挥手里的帕子:“看什么呀~小本生意,我看外边去了,要是遇到你这样挑日子买衣服的妹妹,我不就少赚一锭银子。”姜弦被老板娘的直爽逗笑了,她面上盈盈漾出个弧度,称了句是。之后便随便拿了一件衣裳到里室去换。那老板娘待在外头,看着留下的一锭银子,拿的却是最为简单的衣服,便开口提醒:“夫人要是见自己的夫君,大可多挑挑。”姜弦解扣子的手微微一停,她的声音自隔间稳稳传了出来,如若静流,分为舒服:“我不是为了等夫君。”“哦。”老板娘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临尘不过乞巧节的女人,大多是夫君上了战场。”她叹了口气:“我的就是。”姜弦停了一下,轻声道:“难为夫人了。”“难为什么。”老板娘灿然一笑:“我一个女人,照样把这制衣坊开的好好的,他要是不能活着回来,那才叫没本事、配不上我。”姜弦心神微动。这位老板娘虽是这样说,但话语里隐隐含着的爱意却是那般明显。比翼双飞、鹣鲽情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抵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权利之争、天下之争,不会不流血。就连陈淮这样显赫的人也裹挟其中,这样平凡的家庭又如何自处。安王、前朝……姜弦闭了闭眼,换好衣服走了出去。钟鼓楼下,花鼓传声。咚、咚、咚!牡丹花瓣翻卷,次第打开,渐渐露出里面的花蕊。花楼之下,几十盏灯明明灭灭,待牡丹花蕊彻底露出的时候,所有的灯一起熄灭。在暗色里,众人这才看清楚,牡丹花心牵连着所有灯的灯底。这时,花蕊突然大亮,细小的火舌攀着相连的火线,曲折蜿蜒地爬进底座。下一刻,几十盏灯笼被打开,几十束烟花齐齐升空,照夜如白昼。夜幕焕彩,星辰失色。人俯仰天地,似乎可以短暂忘记与临尘不过百里外,此刻刀兵相见。剑戟擦出的火花足以灼伤人的皮肤,血肉横飞,不知倒下的谁家儿郎。“统领,要动手吗?”姬玉骁的手慢慢移到了短剑之上,抽刀出了一指。盛世的烟火源源不断炸开,人群中却迟迟不见小殿下。他目光一瞥,盯住了姜暖暖。此刻,暖暖正鼓着腮帮子,像是个小金鱼一样喔喔喔叫着,两只小手挥来挥去,何晓棠使了好大力气才摁住。姬玉骁忽的轻哼一声,属下看过去,他的笑意倏然而逝。姬玉骁沉下眼睑,手一挥,就有一个暗卫递给他一只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