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独得太久,他比谁都知道这是如何的不好受。所以他不能、不会这么做。“阿弦,”陈淮缓缓开口道:“你别怕。”“等南疆平定,你如若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陈淮话到嘴边,突然卡在了牙关。他看着姜弦,姜弦亦等着他的承诺。陈淮忽的苦笑。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明确,那个听他信他的姑娘,如今非得要他一个诺言,才肯给他一个机会。而这个诺言,他若说出口,就连反悔的余地也没有了。陈淮沉沉叹了口气:“我自会离开,不再出现。”姜弦偏过了头。外面阳光刺眼,让人莫名烦躁。她见不得陈淮这个样子,起身就要走。陈淮道:“那今日我——”姜弦道:“听雨眠不管饭,暖暖现在在午休,明日晓棠再送过去。”说罢,也不顾陈淮在不在,就折身去了二楼。二楼视野宽广,坐在竹窗下,可看见竹林如海,风过枝摇。也不知多久,氤氲泥土味儿的小径上,才出现陈淮的身影。一袭素衣,清瘦挺拔。第二日,姜暖暖自己就醒了过来。姜暖暖早慧,所有的事情说一遍便能记个清楚。昨日姜弦告诉她以后要去远一点的地方读书,她便惦记着不能迟到。何晓棠为姜暖暖穿着小鞋子,给她交代着不要在军营乱跑这类事情。姜暖暖此时脑子里不愿听这些琐碎,她一直想着娘亲说那个她当做爹爹的人,其实是叔叔,以后叫师父也可以。姜暖暖想着那个好看“叔叔”,心里像是荡着水波,有些委屈巴巴。她明明见过娘亲的画……姜暖暖撇撇嘴,虽然她觉得她不会认错,可娘亲最重要啦,娘亲生师父的气,那她也要气鼓鼓的。姜暖暖打定好主意,牵着何晓棠的手,出了房门。忽的,她看见楼梯处站着的姜弦。姜暖暖又抱了抱姜弦的腿,缠着她送她出门。姜弦拗不过姜暖暖,点点她小巧玲珑的鼻尖,抱着她走到门口。怎料,陈淮竟然立在门外。“你——”陈淮面上浮起笑,温声道:“昨日睡得可安稳?”姜弦左右看看巴望着看过来的伙计们,心下窘迫:“你来这做什么。”陈淮淡淡道:“路途太远,会让暖暖睡不好。所以以后我过来。”姜弦冷下脸:“我不会让你在听雨眠。”陈淮如今闭门羹吃多了,也没有企望过天上突然掉下馅饼。他点点头:“我知道。”“今日只是带暖暖到四周看看。”说罢,他看着姜弦慢慢放松下来的表情,微微带了几分玩笑语气:“好歹我也是个王爷,太过招人嫌,也知道丢人。”姜弦有些尴尬地剜了他一眼,却见陈淮从背后拿出两支糖葫芦。他向姜暖暖招招手:“你和娘亲一人一只好不好。”向天发誓向,姜暖暖一开始真的是打算要气鼓鼓地面对让娘亲伤心的爹爹。只是,那糖葫芦的果子好大只,还亮晶晶的……姜暖暖眨巴着眼睛看看姜弦,终于在何晓棠的撺掇下,将陈淮手里的一只糖葫芦塞给了姜弦。姜弦看着姜暖暖的小鹿眼睛,心先软了一半。“你喜欢的山楂现在品相不好,尝尝果子的。”蓦然听见陈淮的话,姜弦收了笑脸,拎着那一串糖葫芦折身回了听雨眠。陈淮看着姜弦的背影,多年的悲郁倏然散了干净。他长臂一捞,带着姜暖暖去了竹林。岭南多山水。竹林不远处便是一缕小溪。许是母亲都是更谨慎些,故而姜暖暖并不常来这小溪和小湖水里玩。陈淮背着姜暖暖,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带她踩水摘花。他没想过一开始教姜暖暖什么,更何况,他那日与姜弦说的话,确实也是带了私心。他如若不把未来说得可怖些,怕是连靠近姜弦母女的机会也没有。如今整个岭南大营都知道暖暖是他的女儿,何人不敢不护着她?陈淮感叹一声,想不到他竟然也搞起了这些小动作。“师父。”软糯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陈淮转眸看了过去,姜暖暖正拨弄着他的发冠:“你叹气做什么?”陈淮停了一下道:“师、师父当年做错了事情。”姜暖暖转了转眼睛,安慰似的小手拍拍陈淮的肩膀:“娘亲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注1)。”陈淮有些惊讶地放下暖暖,随意坐在一块巨石上:“暖暖这么小,知道这么多了?”姜暖暖拍拍小胸脯:“那可不是。”“娘亲说,没有人不犯错,错了就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