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为三年前道歉。姜弦被当头棒喝、霎时清明起来。她自昭明寺逃出来,得的是前朝帮助。她是前朝的血脉,她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却也真的不能帮陈淮绞杀前朝人。更何况,记忆就是这样奇特,岭南两年时光,她想起了年幼时在北疆杏海坳做客的僧人。上清也好,安王也罢,他待母亲这个唯一的妹妹极好。姜弦侧头:“陈淮,我与你——”陈淮的手又覆盖挡住姜弦的话。他侧过头,隔着阻挡,落下一吻。这一吻,明明没有贴合,可偏偏比之前还烧人。姜弦只听得他低声吐气:“别说话。我,我不会逼你的。”“让我缓缓。”“我只是见到你,控制不了自己。”陈淮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曾、真的以为你死了……我想挖开和洧川的墓,可怕真的连念想也没有了。”“你再也不要为我做什么,我也绝不逼你。”姜弦长久的怔住了。像是证明自己似的,陈淮当真什么也没有做下去。他站起了身,掸掸凌乱的衣袖,依旧是那个清贵的公子。只是破开的唇和颈边的抓挠痕迹使他略显狼狈。“今天吓到你了。”陈淮冷静下来后,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他试探着扶起姜弦,“我平日里不是这样了。”“今日、我明日再来。”说着,陈淮便往外走。姜弦看着陈淮的背影,心下一酸,可还是道:“不必明日,以后也不用来。”陈淮的脚步卡在了门口,他微微打开门,倚靠一息后:“今日你说的话,不算。”陈淮的身影出现在二楼处,竹楼里霎时间连细微的声音也没有了。他不敢向后看,只是沉静地走着。在彻底消化姜弦还活着的这个消息后,其他的事情又开始在他脑中浮现了。姜弦活着,那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死去活来满世界找她?她只是想要离开他。她只是不想要他了。陈淮想到这里仿佛旧疾发作、头痛欲裂。如果他一辈子都要孑然一身,他再也不能和姜弦赏月品酒,那他该如何?“爹爹,你怎么了?”软糯的声音伴着一张可爱的小脸从一间房子里小心张望出来。地狱烧上来的烈火在此刻戛然而止。陈淮脚步停住,隔着数步看着姜暖暖。天地广阔、人间安乐,他还想和姜弦一起看看塞外圆月、江南烟雨,他想陪姜暖暖长大,不要像他一样出生便离家千里、历经沧桑……他要,挽回姜弦。陈淮蹲下来,向姜暖暖招招手。姜暖暖躲在门后边小机灵似的耸耸肩,之后迈着小步子当当当跑了过来。陈淮顺势拉住她肉嘟嘟的小手:“你怎么在那里?”“我在觉觉,被你吵醒了。”陈淮忽而觉得自己有数不尽的耐心,他面上十分诚恳:“抱歉,今天是爹爹的错。”姜暖暖摇摇头:“你这儿破了好大的口子。”“要不要暖暖给你呼呼?”陈淮看着小姑娘鼓起腮帮子,那玉雪可爱的小模样让他所有暗伏的情绪归于安宁。如果上苍以他半生孤独,所有的运气是为了攒姜弦和暖暖,他觉得无比值得幸运。陈淮唇角浮出一个温柔的弧度,解下自己贴身的玉佩系在姜暖暖身上。“今天爹爹惹娘亲生气了,暖暖去哄哄娘亲。”“那这个东东?”“明日我找暖暖,这个是信物。”姜暖暖羞涩地抱了抱陈淮,甜甜道了句“好”。陈淮看着姜暖暖进了屋子后,才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楼。听雨眠所有人都静若木鸡。今日这事情好说歹说也算是宗室密辛了,知道太多的人,按照话本来说,就是没有好下场的。何晓棠咽了咽唾沫,在陈淮向她走来时,微微后缩着。陈淮大抵也知道自己与他们而言,是生杀予夺的那一类人,便停在原地。他看着何晓棠:“王妃拜托你照顾。”何晓棠眨巴着眼睛,她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被就差供在生祠里的陈淮请求什么,纵然这句话似乎有些生硬。她呆怔半天,点点头,挤出了一句:“王爷放心”。等何晓棠应下来之后,陈淮再没有同任何人说话,径直离开了听雨眠。等他走后,周参将是彻底醒了。他看了一眼陈淮的背影,又抻了抻脖子,看了看刚刚陈淮与“纪夫人”进去的屋子,顿时心绪万千、疑惑满满。合着,这两年,他们和宣平郡王府“死去”的王妃喝酒。而且,看这样子,是人家不要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