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侍卫拖着往外走,柴熙谕仍然定定地望着他,“现在我明白了,父亲眼里只有一扫天下。我这样好用,父亲自然看重我。谁要是让我顾不上大事,父亲定不轻饶——所以去刺杀云娘的死士,大多是父亲派出去的,对么。”“够了!”皇帝怒喝一声,前来拉人的侍卫都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听见了什么,顾不上拉柴熙谕,赶紧退了出去。此话一出,旁边的陈娘子都顾不上哭了,惊愕地看着皇帝。她记得那个姝色明丽的小娘子,九郎待她如珠如宝,也知道宫里不太喜欢九郎宠她,好不容易逮了个淮王妃病重的空子,便要把她派过去侍疾,眼看着过几年就要和九郎和离了。皇帝竟然派人刺杀她?!可是……陈娘子哽咽道:“那又和我儿有何干系?我儿何其无辜……”“无辜?”柴熙谕冷笑,“真是不巧了,此事也有五哥一份——他的确不想杀云娘,只想把云娘掳回府中,狠狠折磨。”陈娘子哑了。他便看向皇帝。“去年在金陵,五哥明知她是我的人,仍要想方设法调戏她。即便如此,父亲也让我忍着……”“她是我的妻,是我的心上人!”皇帝胸膛剧烈起伏,示意他闭嘴,“你真以为朕不清楚她做了什么?她把你迷成这样,你竟然还要为她说话!”嫡王女拒绝与皇子圆房,也瞒着夫君用药。甚至他的皇子居然惯着她!他知道这些消息,当真是雷霆震怒。这是往天家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若非看在淮王听话的份上,他肯定要把淮王叫回汴京来训斥一番。柴熙谕轻声道:“所以的确是父亲的人。”刚接到墨竹的消息时,他便猜是皇帝的手笔。本来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现在被皇帝亲手掐灭了。“是又如何?”皇帝冷声道,“你不用在朕面前装得深情。口口声声她是你的心上人,你别忘了,是你亲手将越国取来的!朕知道你向来喜欢争权夺势,玩弄心机。你这样闹腾,无非是怨朕没给你更高的位置罢了!”皇帝看得很清楚,柴熙谕一回汴京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他忽然儿女情长,皇帝觉得很可笑。若是他和安王宁王一般无欲无求,皇帝反而不会插手。皇后给他拍背,要劝他两句,被他眼神止住了。“即便你转了性子,朕也要告诉你,这是你应得的!是你活该!”柴熙谕脸色惨白。的确是他活该。他早该懂了。这场婚事,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执念。皇帝咳嗽两声,指着他的鼻子:“既然你为她情深似海,就为她守着吧!滚回府去,这辈子都别碍朕的眼!”这是要将他软禁在府中了。陈娘子知道皇帝舍不得杀他,没想他能偿命,有这个结果她很知足,心中直道畅快。她的儿子没得到的,九郎也别想得到!皇后却拉住了皇帝,低声劝道:“那带兵的事……”皇帝迟疑了。吴王生性狡诈多疑,还和新罗人联手,很难对付。柴熙谕熟悉江南,还被淮王悉心教导过如何整率水军,是最合适的人选。去往临安的官吏已经到任,等越国的粮草一到,过段日子就要出兵了。临阵换将,恐怕有损士气。陈娘子顿时慌乱起来。她知道皇帝看似多情,其实无情。皇后这一句掐死了皇帝的脉门。也正如柴熙谕所说,谁要是阻了他的宏图霸业,定然要被他狠狠收拾。要是皇帝没狠下心,让柴熙谕戴罪立功,她的儿子不是白死了么!在皇帝开口前,陈娘子猛地扑过去,抱住皇帝的腿哭道:“陛下,我儿死得好惨啊!他是被亲兄弟杀了啊陛下!”皇帝摇摆不定,指着柴熙谕,却说不出让人拖走他的话。柴熙谕亦是静静地回望他。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皇帝冷笑一声,也暗自叹息。这小子当真是像极了他。只可惜生不逢时,生不逢位。两相僵持下,还是柴熙谕先开了口:“父亲给我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我带兵去吧。”皇帝冷笑着默许了他:“这次没打下吴国,你就别回来了。在外面给自己一个痛快。”没想到柴熙谕摇头:“即使打下了吴国,我也不会再回来了。”皇帝皱眉:“你这是何意?”“我曾告诉云娘,我身边就是她的家。她不在汴京,我也不会留下。”皇帝怒斥:“荒唐!她要是死了呢?你是皇子,不回汴京?你还想去哪?”死士回报说建安王妃落水失踪,他们沿岸搜寻了十里,都没发现她的踪迹,多半是葬身鱼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