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疯了!到了这步,他终于知道柴熙谕竟是个痴情种,连忙求饶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个……你别冲着我来,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是谁的手笔,剑光之后,一切都安静了。剑尖低垂,鲜血滴入泥中,很快就了无痕迹。柴熙谕静静地看着他。云娘没了,他要解药做什么?早点下去陪她不好么?至于谁是主使,他早就知道了。“殿下,禁军要来了。”柴熙谕颔首,一脚踩过舒王的手指,将之踩进泥里,才把剑递给了墨竹。禁军统领刚得知此处动静时大惊失色,还以为建安王要反了,出动了大半人马。没想到一路过来却畅通无阻,最后在舒王的书房前见到了柴熙谕。地上横着几具尸首,舒王也在其中,竟是死不瞑目。禁军统领看得一个寒颤。建安王莫非是失心疯了,竟然对兄弟动手?建安王就站在庭中,神色冷淡。他身旁只有一个捧着荆条的随从,其余人都不见了。禁军统领迟疑着上前,“敢问殿下,这是……?”“没什么,只是一点家事罢了。”他淡笑一声,当着众禁军的面解开衣裳,袒露上身,从墨竹手里拿过了荆条,“我随你入宫,负荆请罪。”若她死了,我就去陪她……崇政殿内,鞭声响了足足三十下才停。皇帝气喘吁吁地退后,深感年老用不上力了。皇后看准机会,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陛下别打了,当心气坏身子。”又对柴熙谕使眼色,“还不快跟你父亲认错?”他本来低头跪在皇帝跟前,被抽得鲜血淋漓,此时闻言抬头,竟微微一笑:“我何错之有。”皇帝险些被他这一句气晕过去。他颤巍巍地指着柴熙谕:“你是要存心气死朕!五郎是你亲兄弟,你竟敢做出这样的事!什么负荆请罪,朕看你是兴师问罪来了!”一旁陈娘子的哭声适时响了起来:“我儿你怎就这样去了,你教我怎么办啊……”柴熙谕嘴唇微动,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却没说话。陈娘子一哭,皇帝的怒火被撩得更高。“拖出去斩了!”侍卫们骚动片刻,然而皇帝态度坚决,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们只好上前,拖着柴熙谕就要往外走。皇后看着他身上的伤就心疼:“陛下!”到底是亲儿子,怎么说斩就要斩。皇帝根本不想理会,甩开她转身进去,却听见身后一阵推搡,竟是柴熙谕推开了侍卫,走上前来。皇帝气笑:“逆子!你是想弑父弑君!”话音刚落,柴熙谕忽然挺直背脊跪在他身前,端端正正地磕下头。皇帝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十年前儿匆匆拜别生母,千里迢迢来了汴京。如今又该拜别父亲,愿父亲龙体康泰,寿与天齐。请恕儿不能尽孝了。”他说完起身就走,毫不迟疑。皇帝气个倒仰,怒喝道:“回来!给朕把话说清楚!你还是怨朕没接你母子二人来汴京?所以你才迁怒五郎,要亲手杀了他?你就是来气死我的!”柴熙谕沉默着听完他训斥,才轻声说:“母亲临去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皇帝脸色一滞,就见他抬头,表情竟有些哀恸。他从没在这个儿子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从柴熙谕到汴京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这个儿子内敛沉稳,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生母李氏给他取名李让,皇帝觉得这名字不适合他,便改叫谕,期望儿子能明白这一片苦心。柴熙谕从未辜负皇帝的期望。皇帝行伍出身,他亦展现出惊人的兵家天赋。十五岁开始带兵,少年将星。接连平定西蜀和南楚,赫赫威名,如雷贯耳。他怎会一夜之间将剑锋对准兄弟?竟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简直匪夷所思!皇帝失神了,柴熙谕便继续说:“母亲曾经恨着我,希望我早些去死。只要我死了,她就能早些忘了父亲。”皇帝本想怒斥他胡说,可是一想到当年的事,便说不出话。“来汴京后,父亲待我这样好,我本以为母亲只是一时着了相,这世上还是有人顾念着我,我并非一无是处。”他惨淡地笑了笑。“但终究是我自作多情。在父亲眼里,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只有父亲用得上时,才能想起我。”“我在意什么并不重要,父亲也从未在乎过我。我在越国三年,父亲次次来信,都只问政事,从不问我是否平安。”皇帝皱眉,不想再听了,“你都胡说些什么?赶紧拉下去!”亏他还以为柴熙谕能说出什么惊天之论,都成家立业了,还玩那套孩童之间争风头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