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娇神色严肃。这么多死士如果只是一家派出的,真可谓下了血本了。她的外祖孙家豪奢成性,也只养了十人。事不宜迟,剑竹解了几匹马,带着她们先走。耳边风声呼啸,陆云娇抱着飞雪,感慨了一会儿落在马车上的金银细软,听见身后追来隐约的马蹄声,“我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谁都看我不顺眼?”剑竹愕然,没想到她这样的生死关头还有心情开玩笑,更没想到她接下来就得意地翘起尾巴:“老话说得好,不遭人妒是庸才。”话音刚落,剑竹便勒马停住,警惕地拦在她面前。陆云娇瞥见前面路上十几个山贼模样的人,嗤笑一声。她这是挡谁的道了,怎么都跟她摆起了拼命的架势。莫非是西蜀和南楚王族,想要她的王妃之位,巴不得她早死?硬碰硬显然不行,剑竹殿后,带着她们且战且退,不知不觉退到了河边。幸而另一波暗中保护的人也陆续赶到,双方合力,万般惊险地将人都放倒了。拦路的这拨人也有些厉害,陆云娇放下剑时,最壮的那个还有气。她似笑非笑地一努嘴,飞雪扑上去咬他的腿,就见那人嗷地一声跳起来,被剑竹抹了脖子。她捡了一块布料擦干净剑,还用手指弹得铛铛响,“柴熙谕这厮,虽然没什么良心,这把剑倒还不错。”削铁如泥,切金断玉,是把好剑。她说柴熙谕的坏话根本不避讳剑竹,剑竹咳嗽两声,就当没听见。“王妃,这是他们身上搜出的信物。”陆云娇仔细看,发觉徽记有些眼熟,“南楚?”真让她猜中了?可是出来做坏事还带信物,南楚王族有这么蠢?前事历历在目,她仍然放不下心,“该不会是他和南楚联手骗我,想逼我掉头回去吧?”剑竹顿时涨红了脸:“殿下不、不会的!殿下对王妃那样好,不会拿王妃的性命开玩笑!”她轻哼一声,“那可不见得。”扮成坏人中途劫走她,宫里和娘家那边都能死了心,他就能为所欲为了。她都能想到,柴熙谕肯定也能。剑竹憋得脸涨成了紫红色,陆云娇无奈地摆摆手,“行了,逗你玩的。快去打扫一下,等会儿还得回去看看客栈那边,要是有人活着还得一起救出来。”剑竹颔首,吩咐其他人挨个补刀。陆云娇去河边洗剑,却不料角落里忽然翻起个人影,甩起一道暗芒。她猝不及防,摇晃一下,仰头跌下去。“王妃!”“郡主!”事发突然,兰露柳风毫无防备,根本没来得及抓住她,眼睁睁看着她跌进河水中。飞雪怒吼着扑进了水里,这人摇晃着要跑,立刻被剑竹带人按住了。剑竹顾不上拷问,连忙奔到岸边。只见河水奔腾,川流不息,哪里还有陆云娇的影子?一人一犬,都被河水吞得无影无踪。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居然死……柴熙谕蓦然睁眼,翻身坐了起来。心口忽然疼得厉害,他根本喘不过气,撑着床柱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夜色浓如墨,房里也冷清。他下意识往身边摸索,对着空荡荡的半边床榻发怔,这才想起来陆云娇已经动身去了金陵。他怕自己反悔,缠绵一晚,便让她一早出发,不敢亲自相送。可现在像是酒酣回味,夜深人静时,他亦是后悔没能相送。她是他的爱妻,她要出远门,他应该叮嘱一声路上别贪玩,也别吃坏了肚子。至少在漫长的分别前,能和她说上几句话。也该叮嘱她到了金陵后,别忘了给他捎个信……不知她是否介意自己没送她,也不知剑竹能否能劝着她别任性。他揉着眉心,想揉散内心的烦忧。“殿下怎么醒这么早,不再休息一会儿么?昨晚明明忙到了子时……”文竹托着灯盏进来。他眉头一拧,正想问文竹怎么进屋了,看见一旁乱糟糟的桌案,才意识到这里是荟春斋。他不敢回怀月院,怕睹物思人,才借着事务繁忙的理由歇在这里。“有消息么?”文竹一愣,“殿下是问王妃的消息?可是他们才走了三天……”他摇摇头,起身翻开了舆图,默算路程。才走了三天,却度日如年。文竹正要给他收拾桌案,却看他径自往外走,连忙拎起衣裳追过去。“殿下慢着!披件衣裳!”柴熙谕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走着。文竹追上来给他披好衣裳,默不作声地陪着他。从荟春斋走到点墨轩,再走到怀月院,他站在院门口,平静的表情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想陆云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