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言只得无功而返。看见他进来时,陆云娇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他解了围,忧的是他竟然真的知道此事。陆云娇一言不发,已经做好了和他吵架的准备。“还疼么?”她一怔。柴熙谕却没追究,脱了外袍扔到一边,坐在床沿抓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微凉,顿时皱起眉头,“今日是不是还没喝药?”陆云娇现在最听不得“药”这个字,低低应了一声。药就在隔壁小火炉上煨着,柳风赶紧去端。柴熙谕接过,一边慢慢搅着药,一边看着她的表情。两人相对沉默着,最终还是柴熙谕开了口:“你还是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陆云娇默然。银匙搁下,药碗放在床沿。陆云娇知道,他这是要问了。“之前的药,是你母亲给的?”陆云娇轻声说:“不是她给的——是我出阁前问她要的。”各国宫中总有一些秘药,越王妃手里自然也有,药效也比普通大夫开的方子好。虽然墨竹早就告诉了他,可是当他亲耳听见这句时,心中仍然钝痛不已。她不愿怀他的孩子。柴熙谕哑声问她:“我以为你吃完了那些,就会接受我了。”当时墨竹告诉他那是什么药,他着实惊怒交加。可是看见陆云娇,又舍不得对她发怒,只是气她不对自己说实话。他只得剑走偏锋,悄悄算过了药丸数目,故而在床笫间格外勤快。说到底,只是抱着一丝渺茫的期望罢了。陆云娇只觉得疲惫,不知从何解释。“你就是这么觉得,才会没日没夜缠着我?“如果能轻易接受你,我为何吃完了药,还想方设法去买?“柴熙谕,你贵为建安王,怎么这般天真?”他沉默许久,声音如隔云雾:“那任家药铺的药伤身你可知道?我以为你会扔了。”她嗤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还用我告诉你缘由?”他似乎不愿相信,“是兰露没告诉你?你不是故意要吃,对么?”反正都说到这份上了,陆云娇什么都不怕了,“有话对我来,别拿我的人出气!你是不是和娘娘一样,以为我的娘家人都不在汴京,就觉得我好欺负了?我就知道你……”“陆云娇!”柴熙谕眼圈有些红,“你怎会这样想我!我只是……”她觉得好笑,“你只是什么?让他们都离开汴京却没知会我一声?倘若我没听见,是不是要被你一直蒙在鼓里?你甚至没让我去送上一程!”他没想到她竟然知道此事,顿时无言以对。双方都瞒着对方一些事,关于对错,剪不断理还乱。她撑起身子逼视他,“说不出话了?心虚了?柴熙谕,你到底是不是人,有没有良心?这样的大事你也瞒我,还好意思说我与你是夫妻?我宁可这辈子从没认识过你!”她宁愿他坏得彻底,从头到尾都是虚情假意,也不想看见他这片偶尔表露的真心。她受不起。他眼中竟有些悲恸,声音彻底哑了:“我只是怕你离开……我与你夫妻一场,你心中竟然从没有过我?”她擦擦眼角,恍惚地撇开视线。“有过。”她笑了笑,“是有过。”只是现在没有了,而已。两人从来没有吵得这么凶过,昨天起码表面上温情脉脉的,现在离决裂都不远了。兰露和柳风都吃了一惊,就连门外的文竹和霁月都惊慌起来。怎么一下子吵成这样了?这该怎么收场?柴熙谕也没想到竟然问到这样的回答,一时间攥得手背青筋暴突,牙关作响,似乎被一刀捅穿了肺腑,痛得他呼吸都抽搐起来。字字如刀,仿佛要割裂他的魂魄。几颗泪珠子挂在她眼角,她冰冷的神色刺得他眼睛酸疼,根本睁不开。他想帮她拭泪,她却撇开头,不让他碰。他的手僵在半空。兰露意识到不好,顿时哆嗦着跪了下来,“殿下,是奴婢忘了说……”“兰露!”陆云娇厉声喝止,“退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你无关!”兰露疯狂摇头,哭了出来:“殿下,真的是奴婢,求求殿下不要怪罪王妃,王妃只是一时气话,什么都不知道……”柳风也急,却不知怎么劝,跟着扑通跪了下来。文竹也在门外跪下来,“王妃有所不知,殿下听说李司言来了府上,公事都顾不上就回府了……”的确是他说过的,天塌下来有他在,无论她做了什么。“够了。”他声音很沙哑,像磨损得黯淡无光的玉器。文竹从来没听过他这样说话,心提得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