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身上的伤”
“我打的。”这倒是实话,可此时此刻,孟琅还真觉得有点说不出口。汉子望着他的表情更惊恐了,哭丧着脸问:“那,爷你要不是土匪,为啥不放我走?”
“我想问路。”孟琅看看汉子手边的斧头,笑道,“你是樵夫?太好了,你带我们一起下山吧。”
汉子欲哭无泪,只得带二人下山。孟琅瞧着齐腰高的野草,奇怪道:“这山上平时没人来?”
“大人有所不知,这山叫狼王山,里头有几百条条狼,哪有人敢来啊?”
“那你怎么来这砍柴?”
“因为就这山不姓方。”汉子带着怨气说,“方老爷说了,在村里砍柴都得给他交柴钱,那些树砍了要坏他风水啰!”他忽然站住了,惊慌地望着一个从林子里钻出的瘦老头。
那老头一见汉子,举起手中树枝就打,气冲冲地嚷道:“你咋又来这砍柴?死小子让狼叼走怎么办!”
汉子冤枉地喊道:“我又没受伤!”
“臭小子,这山是狼神的山,咱们不能进来的!”老头忽然看见了汉子身后光光鲜鲜的孟琅,惊诧不已,又往上一瞅,看见戴狼面的巨尸,腿登时软了,拉着汉子就往地上扑。
“狼狼狼神饶命啊,这兔崽子不是故意要砍您的树的,这都是姓方的害的”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狼神。”
孟琅扶起两人,解释再三,老头还是半信半疑。他仔细瞅着孟琅,见这人细皮嫩肉,似乎比方地主活得还滋润,身上穿的袍子也顺顺溜溜,焕发着莫名的光彩,完全就像神仙穿的彩衣。
再一看那戴面具的,高大魁梧,不怒自威,脸上那狼面具闪闪发亮,老头心中越发惊惧,又想到这深山老林里到处是狼,咋能突然冒出两个整整齐齐的大活人来?
肯定是神仙。对了,神仙下凡不总要乔装成人吗?这两人就是下凡的神仙!
老头自觉识破了孟琅两人的身份,越发恭敬,一听几人要去鹤城,忙叫阿刚——就是那樵夫,他儿子,带路。
阿刚急了:“我给他们带路,田里咋办?”
“送到罗庄来去也就一天,碍什么事啰。”
“不是,爹,我还得给方老爷送兔子呢!”
“你顺便一道送了嘛!”
“除了兔子我还要送别的啊!”阿刚急得满头大汗,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爹,你不要儿媳妇啦?”
老头一惊:“怎么,你要接她呀?你哪来的钱啊?一只兔子人就把丫头给你啊?”
阿刚憋红了脸,老头见状,立刻大声慨叹道:“你说说,你非要那丫头干嘛?方地主啥德行你不知道,整一个钱虫!他看准你要那丫头,变着法给你涨价咧!你好不容易把借他的钱还上,怎么又上赶着给他送钱?”
“爹!”阿刚不堪其辱,“我能挣到钱!”
“要我说你先置地,没地你买什么媳妇,让人家姑娘跟你喝西北风?”
“我能打猎——”
老头眼睛一瞪:“打什么猎?等被狼呀熊呀虎呀吃了呀?我就你一个儿子!我把话撂这了,你可别往山里跑了。咱就去熬长工”
阿刚加快脚步,一溜烟跑前面去了。
“这小子!”老头骂了一声,赔笑道,“二位老爷别见怪啊,他是烦我唠叨了。我看天也快黑了,二位要不嫌弃,就去老汉我家睡一晚?明一早我就让阿刚送你们出村。”
孟琅谢绝了,老头反而着急,硬要他们住下,孟琅再次拒绝,老头便求他们吃顿饭,孟琅只好答应了。一进门,老头就要阿刚把打来的兔子做了。孟琅忙说:“大爷,您太客气了。”
“来者是客啰!再说,叫你们吃比叫那姓方的吃让我舒心。”老头撇撇嘴,哗啦啦讲开了。
原来他梁家有几亩薄田,可前年阿刚他娘病了,许久也不好,阿刚就把地卖给方地主了,谁想到这老婆子没福气,最后还是死了。
阿刚自己打了口棺材,可方地主说他砍了自己山上的树——哪里是他的山,可人家祖坟在上面,那山就归死人啰!于是要收砍树钱,还要收风水钱,钱上加钱,利上加利,阿刚每天起早贪黑给方地主干活,赚的还不抵欠的。
“所以他就打猎去啦。”老头叹了一声,“他哪会打猎嘞,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而今能抓几只兔子了,反倒不耐下心思种田了!我晓得,他今年还清钱,心思就浮了,还要娶媳妇——娶方家的丫鬟!哎呦,这小子有志气啊,可咱们哪有钱去讨方老太太的丫鬟呀?可这犟种就看准了她!”
“爹。”宰兔子的阿刚忍不住出来了,“你能不能不说了?又不是啥好事。”
“俺心里憋屈,乐意说!”老汉把他推出屋,小声道,“臭小子,我多念叨念叨,没准神仙就发发慈悲帮你了呢?不然你啥时候才能凑够钱?你也知道姓方的看准你不撒手,可着劲宰你呢。”
“我快凑够了。”
老头不屑地说:“啥时候?明年呀?”
阿刚含糊道:“反正,我很快就能把她带回来。”
第095章伸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