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烤好了,梁刚拿着仅有的两个碗出来,一个给了孟琅,一个给了巨尸。老头赶紧搬来柴桩子请孟琅坐。孟琅说:“我站着就行。”
老头以为他是嫌弃,忙说:“这哪行,要不仙人你去俺床上吃”
孟琅笑着摇摇头,请老头去吃饭。夏天燥热,柴家晚上门大开着,到睡觉时才关上。也不锁,因为屋子里根本没有可偷的。孟琅在屋门口站了一会,望着外面黑漆漆的草野。
他找到梁家父子,抱歉地说:“大爷,今晚我们恐怕要在你这借宿一晚。”
梁刚瞪大了眼睛,老头则狂喜不已。梁刚愤愤地说:“我家就一张床!”
老头忙说:“喝呀正好有一张床,就是给仙人睡的!我马上去铺床——”
孟琅笑道:“我们不用睡床。”
两人都愣住了。不睡床,那睡哪里?孟琅把碗里的兔腿挑出来,说:“我吃不了这么多,梁大哥吃吧。”说完,他就对远远坐在角落里的巨尸喊道:“咱们出去吃吧,正好看看星星。”
星星?梁刚看向屋外,乌漆嘛黑的,一颗星星也看不见。他担忧地对老爹说:“他们该不会拿着碗跑了吧?”
“仙人哪看得起咱们的破碗。”老头美滋滋道,“他们吃了咱们的兔子,肯定就会帮咱们的忙,这下你的媳妇有指望了。”
梁刚气道:“我不用他们帮忙,我有钱。”
“你哪有钱?”老头赶紧把兔腿塞给儿子,“赶紧吃了,小心神仙反悔把贡品又要回去。”
“我真有钱!”梁刚看了眼外头,把老爹拉到里屋,露出怀中一串亮晶晶的东西。老头大骇:“你从哪搞来这东西的?”
“捡的。”梁刚拉紧衣襟,小声道,“肯定是狼吃了人留下的。”
老头急道:“啊呀那就是狼的东西,你怎么能拿狼的东西?”
梁刚烦了:“那些畜生还能追过来不成?”
“那座山上的狼可不一般哪,那是狼神的子孙”
“爹,那都是吓唬小孩的。”
梁刚知道有关那座山上的传说,据说好多好多年以前,那山上有一条异常聪明的黑狼。谁也抓不住它,谁也杀不死它,反倒是上山的猎人和寻仇的村民一个个死掉了,久而久之怯懦的村民们就把它尊为狼神,还给它送鸡送鸭。
可梁刚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媳妇比狼神要紧多了!他把兔腿塞给老头:“爹你赶紧吃,我去外头看一眼。”
他一出门,就看见孟琅端着碗仙风道骨地站在屋前,好像手里拿的不是一只破碗而是一把拂尘。那大高个站在他身后,听见响动猛一回头,把梁刚吓个半死。他巴在门口,讷讷地问:“你们到底睡哪儿?”
孟琅朝天上一指:“屋顶。”
梁刚一宿没敢合眼。他望着自家轻飘飘的茅草屋顶,怎么也不相信上面能睡下两个男人。好几次他都想出去看看,可外头风刮得紧,怪怵人的,他不知怎地就不敢出去了。
这天气,就算睡在屋顶上也得给刮下来啊。那两人真睡在屋顶上?该不会是跑了吧?跑了也好,他可没多的兔子了。
天一亮,梁刚就出了门。屋顶上没人。梁刚一愣,心中窃喜。他正要回去,却听见屋后有说话声。他溜到墙边一看,正瞧见那青袍人把一个竹筒往那大高个手里塞,那大高个似乎十分抗拒,喉咙里发出野兽似的低吼,梁刚听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听见那青袍的俊公子说:“你伤口里残留着我的剑意,不洗干净是好不了的。这黄泉水是世上鲜少能克制我剑意的东西,对你没害处的。”
梁刚压根听不懂那些玄里玄乎的话,他看见那狼面具用指头蘸了点竹筒中的水,谨慎地嗅了嗅,确认再三才勉强在胳膊的伤口上抹了一点,凝固的血痂立即脱落了。
那大高个惊讶地盯着自己的胳膊,梁刚也惊住了。
那,那是什么?神药吗?
青袍人笑道:“现在相信我了?”
他把竹筒递给那戴狼面具的,解释道:“之前要杀你,是因为你是青煞,必须除掉,现在我既然跟你定下生死契,自然就不会再轻易伤害你,你不必这么警惕。”
巨尸抹伤口的动作一顿,犹疑地望向孟琅,可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他不禁有些烦躁,抹伤口的动作也更重了。他脱下衣服,露出了壮实的脊背,上面布满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痕,好像刚被翻耕过田野。孟琅凝视着巨尸体无完肤的身体,不禁汗颜。
他之前下手这么重?得亏它是青煞,否则早死了。
不过,它真是青煞吗?怎么这一路走来,他觉得这家伙傻乎乎的?孟琅好笑地摇摇头,心想自己居然开始琢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了。青煞是鬼中至邪,天降灾殃,怎么可能真是个傻子。这家伙现在只不过是记忆不全罢了,何况
孟琅端详着那些新愈合的伤痕下纵横交错、层层叠叠的狰狞的旧疤,心想,这就是证明啊。
这家伙生前,恐怕杀了不少人吧。
另一边,偷听的梁刚心中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看着那大高个身上的伤口一道道消失,内心不禁想起了老爹的话。待他看见那青袍人把竹筒揣进袖子,可袖子却轻飘飘的一点也没坠下去时,就完全觉得他爹的话说对了。
这两人真不是人,他们是神!
什么神?狼神!那两人出现在狼王山,有一个还戴着狼面具!
他忙回屋,摇醒父亲,紧张地喊道:“爹,快醒醒,快跟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