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期一句“御赐给臣的”就差直接说“皇上对我罚也是赏,赏也是罚了”了。
可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哪怕说出了这样肉麻的话,他的脸上却仍旧保持着一副真诚的神色,仿佛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发自内心而出,是打从心底里这么觉得的。
他们不禁纷纷打量起裴期来。
好深的城府,好一个狗腿子。
在座的诸位可没一个人敢说出这句话来,说的好,那是拍马屁拍对地方了,说的不好,那就是媚上欺下,九族遭殃。
但裴期却丝毫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他只是最简单的按照字面的意思去回应罢了。
所谓的御赐不就是经由皇帝的手交给自己的东西吗?那酒杯经过了皇帝的手,又到了自己这儿,怎么能不算御赐呢?
他都已经损坏过一次御赐的东西了,怎么还能损坏第二次呢?于是他才把地上的酒杯捡了起来才有了后面的举动。
这些人给裴期脑补的那个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形象实在是和他本人有点相距甚远了。
皇帝靠在龙椅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只要稍微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现在的状态。
俗话来说就是——
被拍马屁拍爽了。
本朝的皇帝绝对称得上是一位明君,虽然大小毛病还是有。
但也几乎从来没有找过什么直言上谏、逆耳忠言的臣子麻烦。
这也导致本朝清流之风盛行,皇帝的身边围绕着的全是找准了机会想忠言逆耳,撞柱死谏一下子的忠臣们。
偶尔有稍微让人舒心一点的,像是王公公之流,拍起马屁来又太让人肉麻了。
像裴期这种清新脱俗的,皇帝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本就只是想逗逗裴期,也没怎么真的生气,于是只见皇帝轻微咳嗽了一声,说:
“王狗,你是怎么传话的,朕只说要让裴卿自己清理好衣服,怎的让他给毁了。”
没错,王公公从小跟着陛下一起长大,他的名字也是陛下小时候给取的,当时陛下养的一条狗死了,万分悲痛。
王公公那时尚且稚嫩,一身狐媚惑上的功夫还没学明白,就凑上去汪汪汪,假装自己是条狗。
虽然那本事直到现在也没怎么学明白吧。
但好歹也是博了一条出路给自己。
此刻他一听见皇帝的这话就知道这个锅他是非背不可的了,于是王公公跪下,打了自己两巴掌,
“哎哟,哎哟,陛下,您看老奴这是怎么传话的,老奴一时疏忽,没能将陛下的旨意传给裴大人,请陛下责罚,请陛下责罚。”
皇帝摆了摆手说,
“罢了,朕就罚你半年的俸禄,给裴卿新做几件衣裳,待会儿你就去制衣局记录他的身量。”
王公公哪里敢说不是?于是他直起身来,连连应声,“是,是,陛下。”
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皇帝看了一眼裴期又看了眼诸人,他摆摆手。
“来人,赐座罢。”
于是,裴期就在这纱帘之外得到了自己的一个座位。
这座位位置比较尴尬,往前看是皇亲国戚,往后看则是一众十分眼生的大臣。
要是换做别的初出茅庐的人,坐在这个地方,肯定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可要裴期的脑回路确实是和其他人不同呢。
他坐在这儿居然只觉得位置宽敞,视野也挺好能够看到皇帝跟前的那些表演。
他浑然不知自己身后的那些大臣们也开始打量着他。
这些大臣们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个想法。
此人如此巧言令色,却擅长卖弄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
只怕过不了多久便是官场上的一位劲敌,若是自己这边的还好,若是在另一边那妥妥的是心腹大患一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