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知道他过来一般,蔺弃摸着手中的陶罐慢慢道:“今夜里她会忽冷忽热,或是难捱一些,若是实在撑不住,就吃一粒杏林老怪的保命药先护住心脉。”
“以毒攻毒也不是那么稳妥的,我听闻她有癔症,她今夜里怕是会一并发作,你要将她看住。我不知她癔症是因何而起,但定然不简单。这般心结,还需她自己去解开。切记,莫让她伤了自己才是。”
“也不必来找我,我已尽力,余下的便只能看她造化。你且回吧,我在这儿等你不是要看着你来我面前哭,就是将这些同你说,省得大半夜扰人清梦。”
“晚辈记下。”
……
霍青青夜里果真忽冷忽热起来,她咬牙硬撑着,蜷在榻上角落里。
顾衍想靠近却被她推开。
“顾衍。”
夜里的灯火被她宽袖挥得忽明忽暗,玉佩环摇曳着,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她站起身扶住背后的墙壁坐下,独自喘息着。
体内像是冰火两重天,让她的意识一点点模糊起来。
她看到七月初七时,霍无双带着她溜出门去看乞巧的花灯,那时……就是那时。傀教余孽把霍无双当成她掳走,那时便有月浅在。
爹再找到霍无双时,霍无双已被划花了脸,那张与她如出一辙的脸上血肉翻卷,她看了她一眼。
那夜里,她也是这般缩在角落里,她不敢再去看霍无双,她害怕。
她不敢再看霍无双一眼,她记不清那天后面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霍无双看她的那双眼睛里,冰冷得吓人。
那时太小,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后来才知晓,那是名为恨意的东西。
只那一次。
那种眼神只有那一次。
“青青……”
“霍青青!”
有人……有人在叫她。
她听到有风哭嚎,有人黄沙漫卷里卷起血腥气金戈声。许许多多的哭声像个漩涡,叫嚣着要把她拖下深潭。
霍青青的呼吸急促起来,濒死的感觉,她也曾有过一次。
她的手下意识抓住一截浮木,扣得很紧不愿放开。
活下去!
她得活下去,去问她为什么。问她为什么要残害那么多无辜的人。问她,她明明倾尽所有给她,她到底想要什么。
周身开始暖起来,霍青青才觉得轻松些。她捱得艰难,却始终有人把她抱着,他声音时急时缓,在耳边起伏。
她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襟挣扎着。
她好像总给人带去灾祸,霍无双是,将离也是。
若非是她,他们又如何会受伤?
长生教神使……霍无双。
若没有霍无双,没有用她的血养赤蝶蛊就没有所谓长生药,也不会有这么多百姓破茧。
他们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