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不远处的少年苍白的像是黑夜里的一缕幽魂,白为先不由得皱眉,医者仁心,最看不得的就是自己的病患宛如自残一般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公孙珀走到白为先的身边,也学着他的模样蹲在他的身边,垂睫看着一双粗糙苍老的手熟练的在黑灰里翻找着。
“先生找我是为民众的事?”
白为先翻了一会儿没找到,叹了口气道,“殿下果然敏锐。早先叛王当政,徭役赋税便让百姓们苦不堪言,城中百姓吃不上饭,更别说花钱诊治,妇人幼儿得了病便更是随意丢弃。”
“两军对峙,寻常人还能有力气寻个地方躲一躲,这些人便只能靠我,还好章住持仁心,替我出谋划策,才能保住这村寨里的老老小小。”
他说这话时眼睛有泪光,也有遗憾,更多的还是感激和怀念。
白为先并不知道章齐与公孙珀之间的关系,说这话也是解释,为何之前要拐弯抹角的带着他在外边绕圈子,再刻意骗他来这城隍庙里。
公孙珀望着黑灰里未灭的火星,低声道,“章住持已去,他是为我而死,那么他身上的担子,他没做完的事,想要保护的人自然由我来接手。”
明灭的火点子像是浓稠黑夜里闪烁的星光。
自从看了阿娘的那本手记之后,那些深埋在记忆力的旧事又开始浮现在他的梦里,像是为了惩罚他这么些年的误解和遗忘,非要逼他痛一些,再痛一些。
为那些为他而死的人刻骨铭心,付出代价来。
少年沙哑的嗓音喃喃,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我会让益州变好的。”
白为先拨弄着黑灰里的烤芋艿,拨动灌进去的风让早已破灭的黑灰短暂的爆出了明亮的火花,他吓了一吓,又听见他这宛如誓言一般的话语,转头看过去,少年澄明的黑眸中比火花还要明亮赤烈。
这份炽烈让他有些心悸,醒了醒神才慢半拍的笑着答道,“有殿下的承诺,是我们益州百姓的幸运。”手上的树杈子正好戳到烤的温暖的芋艿。
他有些不舍的盯着芋艿,将芋艿拨到公孙珀的面前,礼貌性的问了一句,“殿下要不常常我们益州的芋艿?益州潮湿多雨,种出来的芋艿香甜绵软,烤起来吃可香了!”
不然他那两个一向听话的小药童怎么会和他抢芋艿吃!
出乎他的预料,这个神仙似的金贵皇子竟然真的吃了!白为先睁大了眼睛。
后面站着的阿梁满脸震惊,殿下一向爱洁,往日在府邸中就是水盆中落了一根头发丝他也是受不了的,更别说这在火堆里烘烤出的长得跟煤球差不多的黑色玩意儿。
公孙珀忍耐着伸手将温热的芋艿捏在掌心,几乎是一触到,从指尖开始,黑色的痕迹一直蔓延到掌心,就像是将白玉泼上浓墨,他目光坚毅就像是在曾经言不由心的时刻。
这样的忍耐,是他的修行。
白先勇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拨开芋艿漆黑的外衣,本还有些恋恋不舍,待会儿吃不惯扔了可真是可惜,可看到他眉宇之间的忍耐忽而又笑了出声。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明明爱洁,却又勉强自己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