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对瞿峥嵘有印象,当初随新军营一起剿过匪,是个有勇有谋的兵,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上将军,李娘子。”进了屋的瞿峥嵘仍有些拘谨,“城里百姓想见将军,说要当面表示感谢,感谢将军守卫寿县免遭鲜卑军的屠戳。”
“保护寿县是我的责任,感谢就不必了。”
瞿峥嵘面上显出为难,“可是将军,他们都来了,就在门外。”
淮水128
瞿峥嵘侧过身,李逍瞧见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三十余岁,女娃身量未足十四五的样子,手里捧着一个粗瓷碗,“将军,这是家里仅剩的蜂蜜加上新接的雨水,是我们家最好的东西,我和爹爹想给您补补身体。”
鲜卑军在水源头下毒致寿县城内无水可饮,晋军和百姓惟有夜间接露水,雨天接雨水方撑过这月余时间,水里加了蜂蜜,在老鼠都快绝迹的寿县这碗蜜水尤显难得弥足珍贵。
“心意我收下了。”谢戡见二人身上衣饰虽干净却明显洗的发白,小娘子身材瘦弱,一张小脸因营养不良愈显得眼睛很大,“娘子比我更需要补身体,替我喝了吧。”
话刚说完,父女俩齐齐摆手,连说:“使不得,蜜水是给将军喝的。”
一番拉扯外加瞿峥嵘在旁劝说,“水都洒啦!不管谁赶紧喝了吧。”
谢戡怕伤到女娃,加上她爹又一直硬塞,眼见蜜水泼洒终是接过了瓷碗。低头看着碗里只余一半的蜜水,抬头瞧见父女俩殷切的目光,他不在意的于他们却是郑而重之,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再推拒不免伤人心,于是举起碗往嘴边送去,只是刚凑到唇边,捧碗的手却被走近的李逍拉住。
在谢戡讶异神色里看着瓷碗被李逍取过,他虽不知何意却没有阻拦,他相信李逍出手必有缘故。
父女俩眼看李逍接过瓷碗面露紧张,小娘子抢先道:“这是我们给将军喝的,你这娘子是谁?为何要抢?”
瞿峥嵘怕他们误会,上去解释,“这位李娘子是我们将军的心……是位巾帼英雄,是好人。”
面对李逍满身的血污,小姑娘明显不怕,“可我从来没在城里见过她,这蜜水是我献给将军的。”
瞿峥嵘还想再说,却被李逍出手拽到身后,她高了小姑娘大半个头,俯视她问:“你将这碗水献给将军想做什么?”
小姑娘明显一愣,睁大了眼睛,“蜜水能做什么,当然是喝呀。”
李逍一侧眉毛微微挑起,“里面加了什么?”
“自然是蜂蜜。”
“只加了蜂蜜吗?”
男人脸色有些泛白,小姑娘倒是一脸坦然,“家里缺衣少食,水里除了蜂蜜我还能加什么?”
“我的嗅觉较常人灵敏,我闻着这水并不像是蜂蜜的味道。”
“那是什么味道?”
“毒药的味道。”
此言一出,男人似乎急了,急赤白脸道:“这位娘子休要血口喷人,我们父女俩一片好心,你怎能如此诬陷。人要脸树要皮,将军您若不给出个合理解释,我们父女俩岂不要被怨死,以后在寿县如何立足。”越说越激动。
“别慌别慌。”李逍语气平淡,“上将军向来公正不偏倚。不过我说这水里有毒,你说我冤枉你,咱俩各执一词无疑让上将军为难,显然非你等本意。不如你将这碗水喝了证明我说错了,那样我自当向你磕头认错,可好?!””
男人脸色瞬白瞬红,就当李逍暗提真气以为他要发作之际,他却突然从她手中接过瓷碗,在她诧异眼神下喝了一口。
李逍防他使诈,看着他咽下。小姑娘从男人手中夺过瓷碗,将其塞回到谢戡手中,语声已带哭腔,“将军这回可信了,我父女俩诚心尉军以示感谢,可这位娘子怎可如此折辱人!”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最终滑落。
谢戡一时词穷,他看了那男人一眼,脸色已是血红,举起瓷碗,“谢某恭敬不如从命。”手臂再次被李逍拉住,他扭过头,“逍儿!”
李逍冲他摇了摇头,“再等等。”
谢戡不知要等什么,但对她的信任让他停止了将碗送到嘴边的动作。
小姑娘见到李逍再次阻拦,实在气急,“娘子三番两次阻拦,到底为何?难道没给你喝便不准别人喝吗?你实在太坏了!”
瞿峥嵘也觉李娘子举止失措,何苦为难一个小姑娘,父亲已然试过,为何还不相信。但下一瞬那男人却萎然倒地,副将上前去扶,发现男人七窃流血,浑身扭动,他不由叫出了声。
与此同时,小姑娘突然出手,手中寒芒直刺谢戡,离得过近将他胸前衣襟划破,谢戡反应迅速,沉肩让开这一刀,手中蜜水直向小姑娘脸上泼去。
这人武功不弱,身体极其灵巧,可惜她遇见的是谢戡、李逍,当世最杰出的青年武者,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小姑娘便被谢戡逼迫,被李逍兜手扣住命门。
“说,谁派你们来的?城里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小姑娘一改适才的温良无害,眼中满是狠戾,对李逍的问题充耳不闻,看向谢戡阴侧侧道:“你离死期不远了……”
李逍发现她牙关咬紧,心中一紧,大叫,“她要自尽,卸她下巴……”
可惜还是慢了半步,那人咬碎了藏着后槽牙里的毒药,黑色的血液自口角、眼角、鼻孔里流出,整个人不住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扭动,片刻后声音渐消。
不过须臾两人中毒身亡,副将瞿峥嵘望着地上尸体仍感震惊,说话声音都带着颤,“这些人,这些人狼子野心、贼心不死,没想到,没想到他们战场上打不赢就使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越想越心有余悸,“得亏李娘子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