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尊严这种东西早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灵魂宝石在红骷髅手里就是一把刀,一把淬毒的刀。而此刻,他正用这把刀残忍、细致地撬开我的头盖骨,在里面大肆翻搅。一旦他发现我和罗杰斯合谋骗他,相信我和罗杰斯都得玩完。
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我不能。
“我知道你并不好受。”红骷髅软硬兼施、循循善诱,“来吧,告诉我,然后你就解脱了。说出来,一切痛苦就结束了。时间宝石在谁手里?你知道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就在你脑海里,就在你嘴边。告诉我,是谁?”
“我不、我不想说。”我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混着血沫的唾液沿着下巴直淌。这可不是什么有吸引力的场面。我想自己正在经历字面意义上的涕泪横流的阶段。下个阶段大概是呕吐以及大小便失禁,不一定非得是这个顺序。
“告——诉——我。”
红骷髅的声音像嗡嗡作响的钻头一样捅进我的耳朵里。他使劲推着手里的权杖,仿佛正修理草坪上什么顽固的野生灌木似的。那颗发出耀眼橙光的宝石几乎要碾碎我的颅骨。
它饿坏了,迫不及待想要饱餐一顿,我能感受得到。天啊,它真的饿坏了。
上帝帮帮我。
我开始尖叫,但只是在脑海里。
“告诉我——那个名字!”
我痛苦地吸气,但挤进肺里的空气十分有限。这就像是再次体验哮喘发作:我的气管突然缩小到了针眼儿那么大,而毫不知情的肺部还在拼命催促我“呼吸、呼吸、呼吸”。
“名字……”我说,声音像是磨碎机吐出来的残渣,“那个名字。”
颅骨上的压迫没有丝毫放松,但红骷髅的声音立刻变得温和。他用一种诱骗的语气问:“是什么?说出来,孩子,说出来你就能休息了。”
“杰罗尼莫。”这个名字忽然浮现在我脑海中,闪烁着邪恶的绿光。
红骷髅贪婪地凑近,追问:“谁?”
我不该笑的,我知道我不该笑。这绝对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反应,没有之一。但红骷髅一瞬间没能掩饰好的惊喜对我控制表情根本毫无益处,他看上去就像万圣夜抢了一大袋糖的讨厌鬼,但还没来得及发现那些糖纸里包的全都是狗屎。
红骷髅永远也别想得到时间宝石。就算他用灵魂宝石把史蒂夫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也依旧不会按照他的意愿去行动;就算他用灵魂宝石把我的脑袋挖空,他也永远别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为他只是个失败的、自以为是的丑八怪,裹在一块臭烘烘的斗篷里面。
以上这些想法自然无助于我保持镇定。我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这激怒了红骷髅,很好,因为这是罗杰斯希望我做的。我不想让他失望,即使他不是史蒂夫。
我只希望他也不会让我失望。
当那把权杖不知第几次让我痛不欲生的时候,就在我以为自己永远也不能如愿以偿死掉的时候,乏味但却惊人的痛楚之中突然涌入一种新的感觉,并且来势汹汹、不容置疑。
我麻木地想:我的胸口着火了。
但没有火,有的只是难以忍受的灼烧感,仿佛有什么在皮肤下跳动,左冲右突,但就是找不到出路。我没办法低头,但就是知道我的胸膛、手臂看上去毫无异样。只是这和我的感觉完全相左——我感到一团火焰从胸口腾升而起,沿着我的手臂一路向下,还有一道自上而下纵向把我开膛破肚。
那一瞬间,我听到遥远的声音来自遥远的宇宙,我看到一切生于黑暗又归于死寂。那种痛苦让红骷髅的拷问变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但随之而来的美妙却又让一切痛苦都值得忍耐。
范德梅尔在我的脑海中对我说:“只有我能救你的命。”
我想起她手上戴着的那枚俗气的戒指,想起自己身上突兀的深红色疤痕。我想起木筏监狱里那道在我转身之后应声而碎的防弹玻璃,想起那时我感觉到却没注意到的异样。
罗杰斯原本想要先红骷髅一步抢到时间宝石,以便能和他手中的灵魂宝石对抗。他没能得到时间宝石,但我想就算是罗杰斯自己,大概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然抓住了一个拥有另一颗无限宝石的人。
现实宝石在我这里。
操他妈的耶稣基督,该死的现实宝石在我他妈的身体里。
“嘿,你猜怎么着?”我抬起头看着红骷髅。一个疯狂的计划正在我脑海中成形。
红骷髅仍旧保持着天杀的冷静——我的确激怒了他,但还没有彻底惹毛他。我必须得加把劲,才能给罗杰斯一个真正可能的手的机会。
寂静中,我咧嘴笑起来,把那句话说完:“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红骷髅只是讥讽地看着我,像是觉得我终于精神错乱了。他的手臂微微放松,打算说点什么。但我趁他移开权杖的那一刻,猛地跃起朝他撞了过去。
身后的九头蛇特工呼喝着想要抓住我的肩膀,但终于还是晚了一步。胸前无形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沿着那些凸起的深红色伤疤奔腾,仿佛一道道迷你岩浆。我动用全部的意念,去想当年巴基用来把我铐在床上的那玩意儿,去想细细的手铐上那圈毛绒绒的装饰,去想巴基说“那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时眼角的笑意。
“咔嚓。”
我用力一挣,把我的手反铐在背后的那副振金手铐顿时碎成粉齑,仿佛那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然后我伸手抓住了权杖,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