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麟追上去,林正邦沉默不语。她尽可能快速地抚平紊乱的气息,语气有些踟躇不定:“林正邦,我向你道歉。”
夜幕之下,他原本一片冷漠的眸色,因为她的出现,闪过几分细碎的星光。
不等他开口,许若麟急促地发话:“林正邦,这么多年,我从未问候你过得怎么样,也没有给你澄清的机会。我自作主张地在心里判你有错,其实跟来吃饭的那帮亲戚别无二致。对不起,是我错了。”
说到最后,许若麟声线发颤,为自己人云亦云感到羞愤难当。她心里充斥着心疼、自责和愧疚,犹豫地抬眸,努力探寻被接纳和原谅的苗头。林正邦仿若从未想过她会主动向他道歉,眉宇间的愁绪瞬间被冲淡不少,如墨的眸底涤荡着希冀的光华,逐渐变得透亮。
她不知道她就是他返回岐川的理由t,更不会发现她是他挣扎存活的动力。虽然她曾如其他人一般误解他,但在她主动求和的一瞬开始,那段沉重的往事,如同已卸下的重担,提醒他是时候向前看。
她读不懂他深邃的眼神,垂肩丧气,眼神游离不定。“林正邦……你会原谅我吗?”
林正邦被她的嗓音拉回现实,微微发凉的指尖来回摩挲。那些年的困苦自动跳过,与记忆中意气风发的二人连结,快进至眼下的时刻,沉睡多时的情愫,让惯于漠视一切的他逐渐升温。
林正邦张臂,把许若麟紧紧环入怀中,仿佛一不小心,她又会隐入万千众生,再也捉不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双手一点一点收紧,贪婪而痴迷地感受着年少时就有的,最珍贵的奢望。
“许若麟,我曾经对身边的一切失望透顶,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因为你,哪怕再煎熬,我也要回来;因为你,我第一次愿意长命百岁。许若麟,我想保护你,成为你的避风港。”
他如漂萍般流浪,唯独因为她的存在,第一次感觉有家可归。
许若麟被撕扯出一块,承受着排山倒海般的情意。她努力梳理他说这些话的缘由,排查他对她不一般的证据。
“林正邦……你……”
不知为何,章以灏的脸浮现眼前,她努力驱散,却收效甚微,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林正邦,我觉得……我对你没有其他想法。对不起。”
这是许若麟今晚第二次向林正邦道歉。
万物俱寂,秋风萧瑟,先前林正邦眼里如碎钻一般的光芒,一分一寸地湮灭,眸光渐渐黯淡,又一次被深不见底的夜色笼罩。年少光阴匆匆过,那份潜藏多年的爱意,来不及发芽已被就地埋葬。
他很清楚,自己迟到了。明明已经很努力往回追赶,却依旧没有赶上。这份深情对她而言,或许不过人生中一份锦上添花的赠品;然而对他来说,却是无法计算成本的珍宝。难道习惯孤独的人,一直孤单下去,人生才算圆满?
也许,他离开太久了。她心里的位置,已经有了替代品。
“许若麟,”林正邦蓦然松开她,后撤一步,做作地摆出嫌弃的表情,“别自作多情,甜宠剧看多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顶多是你的普通朋友,别胡思乱想了好吗,丢不丢人。”
林正邦用最伤人的话粗粝地掩饰内心的难堪,把方才建立的感性和温柔摧毁一半。
他凝望着转身离开的许若麟,静静地伫立不前。此时此刻,他的心底刮起一场暴风雨,无人知晓。
啫啫排骨肠粉
这个状况频发的夜晚,让许多人心神不宁。
许若麟若无其事地回到许记,与章以灏擦肩而过。他撞见了林正邦的那个拥抱,也分明读懂了其中澎湃的爱意。
他探出头,从后门的方向隐约窥见林正邦落寞的背影,拼命忍住探究的冲动,给予许若麟时间去消化,无奈心中醋意渐浓。
章以灏想知道,如果许若麟对林正邦没有男女之情,那么她心里的位置是否已经留给某个人。
他在心里斟词酌句,抬眸瞥见许有添从后厨的椅子上弹起来,径直走向林伯。
“阿林,”许有添气急败坏,“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你怎么会想到利用舆论压力让你儿子低头的馊主意呢?唉,搞砸了!”
林伯被当众揭穿真面目,本就窝火,许有添正好撞上枪口。
“阿添,我也不想的!我说了我愿意把卖店的钱给他,为什么他要把话说得那么绝?还有,他为什么这么恨我,还想断绝父子关系?哼,有什么放不下的?”
“放下?”许有添不气反笑,“阿林,枉我跟你做了这么多年老友,竟不知道你如此糊涂,对错不分!你不明白你儿子为什么如此绝情,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你没有恶言相向,赶尽杀绝,他至于对你如此避忌吗?”
有因必有果。林伯深陷其中,看不清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种下了因,结出了这样一个苦果。林正邦并不是在乎别人看法的那类人——他不过是一个抗下所有委屈的受害者罢了。
“阿添,我以为你会明白我!这么多年,我也不容易。事已至此,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林家不能绝后!”林伯说到激动之处,不断用力拍打桌子,宣泄内心的浊气。
许有添指着林伯,急火攻心却欲言又止,最后不住地摇头,垂眸叹气。他皱着眉缓缓坐下,一只手摁住胸口,另一只扶着后腰的手暗暗使劲。许若麟捕捉到老爸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一个箭步上前。
“爸,您哪里不舒服?”
许有添略略睁眼,似乎有些难受:“没什么,老毛病犯了。我想先回家休息,店里交给你了,若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