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严肃中带着可爱的神情,章以灏哑然失笑,没忍住咽了唾沫。“我可以等。”
许若麟满意地点头:“酸萝卜腌好后,我第一时间告诉你。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章以灏不惧等候,无论是酸萝卜,还是许若麟。他有大把时间,也有永不见底的耐心。他主动请缨默默耕耘,望梅止渴,只为收获的那一天。
她把酸萝卜藏好,将剩余的白萝卜切成三分之二手掌长的段,再一开四,切成约两只宽的小段,投进淘米水中煮开,祛除白萝卜的青涩味,随后捞起备用。上好的白萝卜,就应该用鲍汁炆炖。
洗干净的蚝豉、虾米和瑶柱,加蚝油蒸熟,与白萝卜共同困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以文火炆至软烂。从不熟到很熟,只需要时间长河里留下踪迹。许若麟掀开砂锅的盖子,在葱姜蒜的见证下,在蚝油、冰糖和生抽的催化下,白萝卜肉眼可见地染上淡淡的棕色。做好之前,许若麟往砂锅里加入适量鲍汁,轻轻翻拌均匀。砂锅内的食材互相交融,一辈子在陆地生长的白萝卜,竟沾惹海鲜的精华,怀抱不一样的体会。
菜市场的圆脸阿姨送的白萝卜品质上佳,除了酸萝卜,许若麟把剩下的部分做成鲍汁炆白萝卜,留了一些,切成一到一指半厚的白萝卜。
刚过中午,麦氏的配送货车抵达许记门口,比前两天早了不少。早上打过照面的蒜头鼻大哥把许若麟订的鲜肉码在后门,恰好碰见她在做大根烧。
她验了货,在订货单上签字,急急忙忙折返,把两个打包盒塞到蒜头鼻大哥怀里。
“大哥,这盒是我做的鲍汁炆白萝卜,另一盒是大根烧,员工餐,处理好的白萝卜用酱油和黄油煎煮而成。您拿回去试试,保证好吃。”
蒜头鼻大哥挑眉,显然从密封的打包盒嗅到一丝浓郁的香气,食指大动,打开盒盖捏起一块大根烧塞进嘴里。
“妹妹,厉害啊,你这手艺不得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个做法的白萝卜!”蒜头鼻大哥吮指回味,“这家大牌档有你当家坐镇,还怕什么豺狼野豹?”
许若麟莞尔一笑:“大哥,路上注意安全,有空过来许记吃饭,店里还有不少好菜呢!”
告别了蒜头鼻大哥,许若麟忙忙碌碌,迎来又一个晚市。隔壁“钊和小炒”的盛况与昨晚差不多,长龙排到许记门口。虽说对许记的生意影响不大,但始终有碍观瞻,波叔急吼吼地跨入隔壁新店,让光头老板出来维持秩序。
光头老板丝毫不恼,淡定自若地踏进许记大牌档,把名片递给许若麟。
“小妹妹,听说你是许记的老板?我是隔壁‘钊和小炒’的老板古绍豪。我们店铺紧挨着,相当于邻居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光头是古绍豪个人形象的一大特色。他年近四十,身材魁梧,啤酒肚尤为显眼,左边下颚处浅浅的疤痕增添几分江湖气息。
“好,请多多指教。”许若麟快速看一眼手里的名片,二人算是结识了。
一阵浓香从厨房飘散,古绍豪蓦地抬头,深吸一口气:“小妹妹,你在煮什么?”
“鲍汁炆白萝卜。”
古绍豪咧嘴,摸了摸光头,转身返回。走到许记门口,他转身,目光锁定许若麟。
“有点意思。”
许记大牌档今晚生意一般,许若麟粗略估算,勉强收支平衡。她把厨房交给波叔,自己坐在柜台对着冬季菜单发愁。
芳姨攥着抹布经过,朝柜台扫了一眼:“若麟,你的眉心快夹得住苍蝇了。年纪轻轻的,有什么难关比天大?菜单而已,又不是一纸定终身。”
许若麟没有回话,把写满的菜单翻过去,对着空白的另一面,若有所思。
她原计划在今年冬天主推啫啫煲和砂锅菜,成本核算已做好,谁知隔壁“钊和小炒”的特色恰好是她的冬季主打,加上吉祥街另一端的“何妈煲仔饭”和那家粥底火锅,正面对打显然不符合现实。
粥底火锅珠玉在前,她首先放弃桑拿鸡、清蒸海鲜配粥底一类的菜品;无奈此前已经研发了几个砂锅类菜品,味道不错,她有些舍不得。
“若麟,你想做到独一无二,是吗?”
许若麟听见头顶的耳语,猛然抬头。章以灏神色温柔,单手撑在柜台边上。
他知道自己猜中了,稍加思忖,徐徐开口:“你对自家出品有信心,同时想要借助这次进一步证明自己的能力,对不对?”
许若麟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旋即捂住脸:“章先生,你的是什么牌子的透视眼?我比你更需要看清面前的迷雾。”
“你要是害怕被人议论你抄袭,跟风,大可不必。你知道吗?在饮食杂志上刊登的,或行业峰会上发布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视为行业发展趋势,不久就会迎来一波追随者前赴后继地将其吸收,转化为自家特色。在餐饮界,从来不缺想象力和创新,缺的是敏锐度和复制能力。”
许若麟怔怔地盯着章以灏,听他提及“饮食杂志”,蓦地想起他从前是着名饮食杂志《美食研究所》的创始人兼主编。
她垂下眼睑,睫毛扇动,盯着双手陷入回忆,试图从许有添当家的年岁里寻找可以借鉴的对策。她怕食客议论许记和其他食肆菜品重复,全因自我要求高,不甘落于人后,怕砸了许记的招牌。
敏锐度和复制能力,许若麟都不缺——不仅如此,她运用得非常好。她亟需走出自己的路,带领许记更上一层楼。
良久,她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你知道吗?新闻报道曾提及,今年冬季将是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