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以灏做好了最坏打算,不敢休息,全速处理部分工作,然后将其余任务下派给杂志社的同事们,火速赶往长途客运站。他不愿耽搁半秒,争取与于渊在路上边走边说。
下午四点,章以灏在长途客运站接到于渊。他风尘仆仆,提着简易的行李上了章以灏的车,尽量简洁地提炼他查到的有用信息。
章以灏神色凝重,双手握紧方向盘,指关节发白。比未知的挑战更让人恐惧的,是自己明知面前有故意设下的局,然而自己不知其全貌——这种信息不对称,最让人坐立难安。
章以灏还未想到万全之策,接到一通来电。他紧握手机,眉心紧锁,电话另一端的语气让他既警惕又焦灼。
这通电话的最后一句,让他改变了拒绝的意图。
“今晚,许记大牌档,不见不散。章先生,你一定准时,对吧?”
另一边,许若麟站在许记大牌档的后厨,刚挂断一通电话。她把芳姨和波叔召集到后厨。“芳姨,波叔,有食客包场,意思就是,今晚许记晚市不对外营业,只服务包场的食客。”
“包场?岂不是很大阵仗?”波叔挠挠头。
“也不算,只是一桌,四个人。”
芳姨瞪大双眼,怀疑自己听错:“四个人,包场?豪气之最,前所未有。”
许若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镇定自若地摇头:“工钱五倍,特殊对待。今晚我一个人应付得来,芳姨,波叔,您二位今晚放假。”
芳姨和波叔交换了眼神,顺从地应允,加紧把手里的准备工作做完。芳姨把“今晚贵客包场,明晚恢复正常”的告示贴在下拉一半的卷闸上,与波叔在傍晚五点前同时下班回家。许若麟检查着厨房的调料台,心不在焉。她知道,今夜注定是一个不一样的晚市。
晚上六点,四位贵客准时出现在许记大牌档外。听到拍打卷闸的声音,许若麟匆匆前去迎接。
章以灏、于渊、苏致礼和《美食研究所》杂志社负责商务对接的小胖子先后进店。许若麟的视线快速在四人面前扫过,手里不慌不忙地斟好四杯热茶。
四人之中,她只对于渊没什么印象,但从此人的神态判断,是章以灏的友军。至于苏致礼和小胖子,一副心怀鬼胎的模样,尤其是小胖子——许若麟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小胖子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是自成一派的自由人。
苏致礼神色松弛,嘴角笑意如常。“苏某人临时组局,三位赏脸出席,是苏某人的荣幸。今晚我们不为公不为私,畅所欲言,吃好喝好。”
来之前,于渊与章以灏提前商量,有什么难以应付的场面,由他来出面。于渊陪着笑脸,不疾不徐地开口:“苏总言重。能够与苏总同席,是我的荣幸才对。恕我唐突,兴许是我离开杂志社太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负责商务的这位前同事与苏总交往甚密。”
说罢,于渊举起茶杯,状似敬苏致礼,余光扫向小胖子,锐利至极。
苏致礼笑里藏刀,却并不恋战,反而拿起桌上的消毒湿巾擦手。于渊举着茶杯,停在半空的手不自觉轻微抖动一下。
许若麟在厨房,透过传菜窗口观战。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也就是说,那个针对章以灏的坑,早就挖好了。她还是不懂,苏致礼到底想达成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在许记大牌档包场。
难道,与苏致礼之前提到过的所谓“合作”有关——他想让许若麟成为刽子手。
苏致礼城府深沉,不可能想不到许若麟是全盘计划当中最不稳定的因素。为什么偏偏是许若麟?为什么苏致礼看起来并不担心?
许若麟习惯直肠直肚,直来直往,与苏致礼这种机关算尽的老狐貍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然而,她暂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外面的四个人下单,再做打算。
小胖子扶了扶眼镜,主动起身敬茶。“苏总,老大,于总监,我年纪最小,职位也最低,理应我先敬三位前辈。以茶代酒,感谢三位。”
他一一碰杯,说了几句客套话。章以灏不发一言,垂眸抿了一小口热茶。小胖子满脸堆笑,敬茶一轮后坐下,笑容尽失。
主动敬茶的同时替于渊解围,也算是尽了前上下级之谊。
苏致礼起身到厨房点菜,特地交代许若麟,按他的要求做。
“许小姐,我可是付了五倍包场费的,别忘了。”
苏致礼笑意不达眼底,转身离开。许若麟的目光落在苏致礼眼尾堆迭的褶皱,不知道这只老狐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致礼点了四个菜——,蒜香一字骨,铁板蜜汁羊扒,腊味炒胜瓜。厨房里传来撞击声,油炸声,火焰升腾声……许若麟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无暇顾及外面的情况。
苏致礼示意小胖子打开礼品袋,取出一个糕饼礼盒。“苏某人托朋友在双山市的莲兴饼家买了一些糕饼,大家先垫垫肚子。”
说罢,苏致礼率先把饼盒推到章以灏面前。章以灏记得,他刚认识许若麟的时候,她请他吃过莲兴饼家的牛脷酥。饼盒里没有牛脷酥,他取出一块花生酥,捏在手里。
于渊拿了一个板栗饼,小胖子抓了一小把甜猫耳。苏致礼拿起一只角仔,若有所思地咀嚼。
章以灏味觉未苏醒,嘴里的花生酥味同嚼蜡,但花生酥吃起来自然是花生的味道,他不怕任何突如其来的发难。
四人刚把糕饼吃完,白灼猪肚粉肠首先上桌。切好的猪肚和猪粉肠整齐码好,看起来清淡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