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身上的不适,君钰侧了侧首,柔声问道:“殿下怎麽了?怎麽突然这般道歉?”
“嗯……上次在清客居那事我不是故意的,侯爷身子不好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有心气你的。”林珑心不在焉地弄着怀中小猫咪的爪子,解释着,“外面太吵了,他们都喜欢围着我说话,可我觉得有些乱,侯爷这地方的清静雅致,我待着挺舒服……上次……母后说我上次不该和花颜夫人一起去清客居,听母后说我那回惹事了,让父皇不高兴了,后来我听人说侯爷似乎最近身子一直不大好,侯爷那是因为上次的事生气吗?”
“什麽?”
林珑顿了顿,继续道:“以前花颜夫人也带我去看过梅花,花颜夫人是父皇很喜欢的妃子,我就接受了她的邀请,我也不知道她那天会对侯爷那般言语,母后说你其实是怀了小宝宝,我那天去是惹你生气了,所有才会有医官去你那……你别生气,会对小宝宝不好……”
“……”细密的眼睫一颤,一片扇形的阴影盖住了君钰目中神色,林珑混乱的言语让君钰微微蹙眉,但是他并没有作声,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幼稚的女童。
“……唉,花颜夫人也已经很多时日不曾和我说过话了,侯爷,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哪里惹你生气了,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默了许久,君钰才道,“不用道歉,你瞧我的模样是有生你的气吗?殿下没有什麽过错,陛下也未曾责罚过殿下不是吗。”
“那你是在生花颜夫人的气吗?”
“也没有。”
“可是……”林珑捏着猫爪子看着君钰,眼神天真而童稚,“我真的觉得侯爷似乎不太开心……父皇罚了花颜夫人,我不知道花颜夫人那天会让你这般不开心,她一直是那般对人高傲的模样,母后说她那天会那样无礼只是因为太喜欢父皇了,其实她并没有什麽坏心思,让我可以和她交往,父皇也好像挺宠爱她的,母后那般说,那花颜夫人她也应该不是故意惹怒侯爷……”
“我是不太愉悦,但和她没什麽关系。”君钰接过话,打断了林珑断断续续、词不达意的语言,“微臣的不愉和殿下并无关系,殿下不必自责。花颜夫人刻意也好,一时沖动也罢,我的不愉也和她没有什麽必然的关系,说到底,是我自己想不开罢了。”
花颜夫人,是一个不能相处的人,不过是君钰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在君钰眼里,她所行所在意的,根本无足轻重。
君钰是男人,他太明白男人的心思了。女人想要的东西,他们男人往往给不了,所谓心思上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何况是他们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
他们的身边,从来不缺癡迷的人,而他们,也并不需要这种癡迷的幻想。
也许,从来如此。
或许,一向如此。
“所以你是真的生气了,但只是不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对吗?”
君钰语滞半晌,才道:“殿下自是天真可爱,有些事无须追根究底。”
“咦?”
“……总之我‘病了’的事和你们都无关,殿下无须自责。”君钰垂首,轻轻瞥一眼自己因包裹着两个胎儿而显得异常圆鼓胀满的肚子,睫毛轻颤而不由低垂,睫影掩了情绪。
可气的只是他的无力是那般得淋漓尽致。
从前再难,他都还有底气,可是如今……
手无实权,身陷囹圄,仿佛一只金丝雀一般被人养在金笼里,他的一身功力还被废得七七八八,腹中又怀着这两个孩子,身形臃肿、行动不便,而终日以药为伴——他从来不曾如现在这般手无缚鸡之力,身如浮萍,随时可以被人拿捏。
是啊,若不是花颜夫人这样被情爱沖昏头脑的癡傻女人,他怎麽会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现在处境的无力。
花颜夫人,定然也是很得林琅喜爱的,否则又怎麽会如此跋扈骄矜。
皇帝装腔作势的几分爱恋,足以令一些不够聪慧的女子盲目。
而可笑的是,君钰如今在这内廷,所能依靠的,也只有林琅的爱恋。
人心,却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真是可笑、可恨。
君钰岔开话道:“看来皇后对殿下是极好的。”
“那是自然,我可是母后的宝贝女儿啊,母后自是最疼爱我的!”林珑想了想又说,“母后说过,怕侯爷在宫内寂寞,侯爷如果感觉很难堪的话让我去找侯爷说话,这样我也能见到父皇。”
蝶状的睫毛颤了颤,君钰松散发下掩着眸子动了动,默了默,他轻声问道:“皇后为什麽对殿下说这般的言语?”
“母后为什麽这麽说?”林珑一只小手挠了挠脑袋,“我也不太懂母后的意思啊……母后说以前侯爷到蔡家的时候总是意气风发的,她觉得现在的侯爷好孤独可怜,就是让我和侯爷多说说话,很多话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其它我也不太懂,我只知道母后喜欢侯爷那我也喜欢侯爷。”
“哈?……那可多谢皇后怜悯了。”君钰面无表情地看着夜空自嘲一句,而后道,“喜欢这种词可不能轻易用在后妃和外臣身上,殿下可知自己刚才在说什麽吗?”
“啊?这麽说有什麽不妥吗?”
“自是不妥,怕是陛下会听信旁言而曲解怪罪皇后。”
“咦?父皇为什麽会怪罪母后啊?”
“皇后没教过殿下君臣有别、男女之别吗?”
“咦?我知道啊,可这些规矩又怎麽了吗?侯爷是在说宫规吗?我也学了宫规,可是宫规条例太多,还总又可能有新的,我还没学完,有些学了我也不太懂为什麽要那般,反正我也不用遵守很多,父皇总是不会怪我的……可侯爷为什麽说父皇会怪责母后啊?母后说舅舅很喜欢侯爷,所以她以前也因为舅舅很仰慕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