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灵显然没有自我意识。
尽管这只灵没有灵智,萧天权还是说了句“得罪”,才开始再念咒施法。
伞灵的记忆不是完整的,它只记录了主人比较重要的时刻,记忆一幕幕,如同一幅幅画卷展开。
时间流速很快,第一幕是穆家二郎代兄娶亲的场景,大红花轿,暮春时节漫天飘飞的花瓣,穿着红色婚服的男女。
朱红的队伍缓缓行进着,少女掀开轿帘,悄然将坐在高头大马上披着红绸的青年看了又看,又是羞涩,又是满意,笑弯了眉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唱和声中小鱼低头透过盖头的间隙,望着新郎那双红色的靴子,在脑海里描摹着洞房花烛的场景,双颊忍不住飞上红云。
等到夫妻对拜时,对面的新郎突然软倒下去,大口大口吐着血,引起满堂宾客的骚乱。
小鱼慌了心神,忘了临行前母亲的再三叮嘱,不顾礼仪,自己揭了盖头。被穆家夫人搂在怀里的新郎,面庞肿胀如猪,鲜血糊了满脸。
这是常年服食微量毒物才会有的一张脸。
穆家大郎生来痴傻,穆夫人听信谣言,认为他被恶鬼缠身,辗转配了许多偏方给他服用,近来更是变本加厉,用符纸烧成灰泡水给他喝,企图驱走占据他身体的邪灵。
小鱼如当头一棒,脑子嗡嗡响,失声叫道:“错了,弄错了,我要嫁的人不是他。”
“没有弄错,与你成婚的就是这位穆家大郎。”媒婆挥着满是脂粉味的帕子,“你嫁过来便是穆家的大少奶奶,以后是人上人了,有享不完的清福。”
小鱼转眼在角落里看到了穆家二郎,他已脱下婚服,站在泱泱的人群里,眼神回避着她。
她被骗了!
这个男人连同所有人骗了她!
小鱼明白过来的那一瞬,天塌地陷的恐惧席卷了她。
她满腔都是被欺骗的愤怒,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崩溃地大喊大叫:“你们都是骗子,我不要嫁给他,我要回家!”
“拜了堂,就是我们穆家的人,我儿是你的夫君,你的天,你还想回到哪儿去!来人,给我按住她!”
无数人影拦住小鱼,伸过来几双手将她扯了回去。
常年在海边打鱼为生的小姑娘,力气大得惊人,一时竟无人能治得住她。撕扯中,她的凤冠掉落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喜服散落开来,露出里面的小衣,精心描摹的妆容被泪水冲刷,眼角蜿蜒淌下两道红痕。
一个疯了的女人的体面,被一群衣冠楚楚的恶魔践踏了个粉碎,穆家大郎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惊惧交加,白眼一翻,栽倒在地上。
画面闪了闪,泼天的红被满目的白取代。
一间灵堂。
垂挂下来的白色布幔簇拥着黑色棺木,火盆里烧着的纸钱翻涌着,灰烬被风卷起,如蝴蝶飞向无尽高空。
咚咚敲打棺材板的声音,夹杂着细碎的呜咽。
有人被关在棺材里!——穆家大郎头七的晚上,小鱼被穆家人关在棺材里和死人洞房。
这对一个孤身被卖进男方家的姑娘是多大的冲击。
沈摇光心里一揪,上前一步,想要将小鱼解救出来。
有人比她更快冲过来。
是匆匆回府的穆家二郎。
穆家二郎不顾家人的阻拦,推开所有挡在身前的奴仆,冲进了灵堂,打开棺材盖,将奄奄一息的小鱼抱了出来。
“你们都疯了吗!她是活人,活生生的一个人!”穆家二郎像一只愤怒的野兽咆哮着,英俊的五官变得狰狞,吓得穆家人都不敢动弹。
就是这样不顾一切保护着小鱼的穆家二郎,像一道光,照进了小鱼呆滞的眼底。
他才是小鱼心底认可的夫君。
如果嫁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小鱼忍不住又想起他骑着马来迎娶她的样子。
这之后,穆怀瑾担心小鱼再被穆家人欺负,时常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