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天,两人几乎都窝在家里,早上吃完早饭就开始看电影、综艺,下午照着短视频做饮料,然后一人一杯,继续早上的活动,晚上吃完饭再出门扔垃圾,在附近的河边散步。
纪缘从豆瓣必看上找到不少喜剧电影,他感觉到林之梦最近的情绪不对劲,有意让她多笑笑,于是看电影的时候,他的笑声比电视里喜剧演员的肢体动作更夸张。
笑完过后,他总是装作无意地向林之梦的方向晃一眼,见她脸上笑盈盈的,才安心地收回眼神,继续寻找下一个可能的笑点。
一部电影结束,他又不厌其烦地确认:“这部电影怎麽样?这种类型你还喜欢吗?还要不要看这个导演的另一个电影?”
其实林之梦对喜剧类型电影兴致缺缺,不是这些电影本身的问题,只是这些电影总让她想起小时候的日子。
在她爸休假,偶尔不出去打牌的时候,会在楼下租影碟回来看,大多是周星驰、王晶的喜剧电影,她爸準许她在客厅里边看电影边做作业,晚饭时间她爸会煮上两碗方便面,父女俩抱着碗边看边吃——前提是母亲没有回来。
如果只是撞上吃方便面到罢了,不过是教训她爸几句,她爸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有一回撞上她做作业,母亲什麽也没说,扯着她到电视机跟前,让她贴着电视继续看,她现在都记得老式电视滚烫的温度、父亲劝说后夺门而出的声音和母亲在卧室里砸东西的响动,他们都有逃避发洩的出口,而她只有承受的义务。
那次以后父亲每到周末都是早出晚归,她也再没跟父亲看过电影。
收回泛滥的记忆,她看着纪缘翻动屏幕上的列表,停在某一部标签为“爱情,喜剧”的电影上。
“看这个吗?”纪缘问。
她好像挺喜欢这个导演的样子,纪缘想。
他好像很喜欢喜剧电影的样子,林之梦想。
“好啊,”她说。
纪缘觉得他和林之梦的相处正滑向另一个极端,而他却是这种现状的助推者。他的双人活动只能安排在假期,但短暂的相处时间不足以解决他们的问题,纪缘乐观地想,下一阶段目标,争取周一到周五多一些相处时间,起码这样下去,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了。
林之梦察觉到纪缘的另一些变化,他以前有朋友、有同事、有志同道合的登山队员,可以说业务生活丰富多彩,林之梦甚至会想也许不结婚没有自己,他会过得更快活自在。
然而这段时间他几乎断了所有的社交,这几日更甚,如果林之梦加班,而他下班比较早,他就来公司等着,安静地坐在一边玩手机,偶尔跟朋友出去也自觉得惊人,清楚地列明地点人物,简直像在写学生日记,连上下班时间也要在微信报备。
林之梦嘴上不说,却暗自欣喜于这种变化。于是她也跟着纪缘一样,自己的行蹤事无巨细,通通报备给对方。这样的你来我往让她觉得安心。
但她渐渐发现,每到周四,纪缘的行程铁打不动——和大学室友打台球,林之梦想:什麽台球得每周坐一小时地铁呢?
某个周四纪缘加班到八点,他发了下班的消息后,林之梦试探地问:“要不今天不去了吧?跟室友们约周六,周六一起出去野营。”
谁知纪缘拒绝了:“他们等我好久了,总不好现在爽约,再说周六我要陪你的,是我们的二人时间。”
这麽一来,林之梦不好再说什麽了,然而她心里的疑虑并未消除。晚上她特意等到纪缘回家,细细分辨了他身上的衣服和气味,还是她用惯的栀子香——没有什麽异常。
于是到周五的时候,林之梦主动提出:“不如叫你的室友们明晚一起吃饭?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
纪缘回複得很快:“好啊,我联系他们。”
他全然没有犹豫推拒,让林之梦怀疑是自己多想了,或许真的是跟朋友们去打台球了。
周六林之梦跟纪缘确认完吃饭的地方,早早地订下包间。她和纪缘是大学恋爱,以前同在一个校区,一群人经常出去密室逃脱、轰趴,她知道他们聚一起总喝酒,也清楚其中两个喝醉酒发酒疯的模样,纪缘是他们中的奇葩,他几乎不喝酒,喝醉了就趴在桌上睡觉,反而比他平时安静。
几个人发福的发福,秃头的秃头。
林之梦很久没见他们,一时有些感慨,毕业时他们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现在也是揉搓滚圆的橡皮泥了。
他们聊着大学的事,话题自然地移到纪缘和林之梦身上。
“我记得军训的时候,纪缘就跟我说,隔壁方阵的那个女生贼漂亮,正步走得英姿煞爽的。我以为他就口嗨呢,谁知道真追你去了。”
另一个说:“那时候我们吃了不少前街的蛋糕,他送不出去就丢给我们吃了,”说着指指旁边人的肚子,“我吃得比这还胖。”
旁边的高个怼了他一拳:“我这是幸福肥,你个单身狗懂什麽。”
高个看看纪缘,又看看我:“还得是你俩啊,这麽多年……几年来着?”
“九年!”旁边的胖子说。
“哪啊,他大一就看上别人了,追了大半年呢,我数数……得十年多了吧。”
纪缘正给他们倒酒,听到这话,回应道:“十年零三个月。”
话音刚落,他们便跟以前一样起哄。
“什麽叫好男人吶,这不亲一个吗之梦?”
“亲一个亲一个!”
以前的林之梦会红着脸等纪缘解围,现在的林之梦举起酒杯笑着说:“行了行了,别老说我们俩。这麽久没见了我敬大家一杯,我知道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你们都是纪缘和我最好的朋友。”